文锦禾听彩华说话,面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一脸平静的听着她叙述。庆成帝听到这里后,微一沉吟,“你用的药膏呢?是哪儿来的药膏?”
蕊华道:“药膏还在奴婢这里,这药膏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医院做好的,专门给冉妃娘娘调气安神的。”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御医立即接了过去,放在鼻下细细的一闻,点头道:“这的确是皇后娘娘让御医院调的药膏,没有任何不妥。”
听到这句话后,文锦禾转头看着一脸难受的冉妃。目光在众人之间看了一圈,但见庆成帝面上是关切的神情,皇后脸色略显担忧,眼底却没有真正的担忧之色。显然对冉妃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如同表面上这么期待的。
“臣妾看冉妃经常夜不能安睡,才让御医院配置的这个药膏放在身边,能随时取用,也好安稳神思。”皇后对着庆成帝解释道。
庆成帝眼中带着一丝赞许的光彩,“皇后此举有心了,这才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之态。”“臣妾是皇后,此乃臣妾的职责。”皇后方才淡淡的矜持的笑此时化作一朵绽放的花朵,真正的从内到外绽出了喜色。
冉妃有孕之后,皇后已经许久不得庆成帝之心。便是初一十五,庆成帝都不去她宫里歇息,今日得了这句话,自然能让她欣喜万分。庆成帝不再说,只转头对着御医道:“那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那冉妃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微臣刚才说了,冉妃娘娘是摔倒了或者腹部受到重击,这才会有此症状啊!”一直扶着明氏的花氏此时则一脸煞白的,好似想到什么东西,转眼看着文锦禾道:“王妃,你开始和冉妃娘娘在一个房间内停留了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无故的发脾气走开,难道是你下的手?!”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其他人全部都望着文锦禾。就连一直柔弱的莹妃都艰难的抬起脖颈,一张粉脸白的发青,差点又倒下去,幸而庆成帝扶紧了她,她双眸望着文锦禾道:“陛下明鉴!就是她推了臣妾!”
庆成帝的目光也立即看了过来,深邃的双目中闪着莫测的光芒。文锦禾在众人如针如剑的目光中,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十分沉静的开口,声音宛若外面夹在在雨滴中的冰渣子,“明二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氏冷冷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吗?你和冉妃娘娘关系陌生,为何要在她房中逗留。这难道不是和刚才御医所说的,娘娘被推到吗?刚才娘娘可是亲口说的!这儿这么多人都听着呢!”
文锦禾眼眸微凉,视线在花氏清丽的面容上一转,唇角含笑道:“明二夫人,难道你就没有和冉妃在一间房中呆过,难道其他人就没有和冉妃说过话,就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屋子里的丫鬟们,她们都在那里,难道所有人都不算,就只有我一个人算人吗?”
花氏怒道:“我们都是冉妃娘娘的亲人,和她呆在一个屋中是理所当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而你却难说了!”
倒是安顺侯夫人听了花氏的话后,越听越不对味,反驳道:“明二夫人,不一定是亲人就不会下手的,也不是外人就一定是坏人!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的指认!”
第两百四十二章 指认
在场的只有她和文锦禾是外人,虽然安顺侯夫人因为皇后的事情,对冉妃说不得多好印象,可到底也谈不上多坏,算的一般。此时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名誉,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太大了!
花氏却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模样,眼中露出犀利的光来,忿声道:“安顺侯夫人未曾到屋中,当然与王妃不同!她扶着冉妃娘娘进屋,而后许久未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难不成还有别人?娘娘刚才可是亲口指认她的!”
皇后一直看着几人指认,目光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文锦禾看着愤恨不已的花氏,目光森冷:“那明二夫人你就这么判定了吗?因为我好心的扶了冉妃到房中去,并且和她说了几句话,所以现在冉妃出了事,一切就推到我的身上吗?那我是不是得算好冉妃会晕倒的时间,时时刻刻等着她倒在我的身上,若是有偏差怎么办?”
花氏不屑的一嗤,“王妃,你现在巧言狡辩又有什么用,适才也说了,只有你和冉妃娘娘呆在一个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人,除了你,难道娘娘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利吗?”
“明二夫人真是推断的太有理由了,简直就像看着我做了这件事一样,我真是佩服你的推断能力呢。不过,首先允许我问一句,你既然说我推了冉妃,那就请明二夫人说说,我是在哪里推的冉妃?用的哪只手!有了证据才更有说服能力!”
长安余光瞥见庆成帝眉头不悦的蹙了蹙,旋即开口道:“殿前争执,像什么话,此事陛下自有定论!”
花氏这才闭了嘴,而冉妃则手指紧紧的捏住庆成帝的手,眼角有泪水出现,哽咽道:“陛下,你一定要为咱们的孩子做主,不能让他还未出世就受奸人所害啊。”
庆成帝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到了文锦禾的脸上,似在思考着什么。皇后似不忍的点头道:“陛下,后宫之中,以子嗣为最重,子嗣关系着江山的社稷,此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的话不正肃听。”
皇后再这么一说,很明显便是要让庆成帝好好的查一查文锦禾了!文锦禾看着皇后和冉妃两人,一个是楚楚可怜,一个是宝相庄严,都是要查清幕后的黑手,这个黑手就是她!想她来庆明国后,也没碍着两人的事情,可两人却就觉得自己得罪了她们。
如今一个设局,一个催化,目的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庆成帝看向文锦禾,见她此时脸色清冷,却无一丝慌乱,双眸灼灼如艳阳,在这烧了炭火的屋内,依然绝丽的让人过目难忘,这样的女子,看起来还真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可是不像,不一定就代表不是……
文锦禾迎上庆成帝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她有一霎那似乎看到了一种深藏的情感,很压抑也很汹涌,但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深处。
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多去辨认那双眸中的东西,她微抬下巴,姿态大方坦然,“陛下,臣妇虽然出身不高,然从小也知礼义廉耻,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行为,请陛下明察!”
冉妃扶起身子,秀致的眉眼里含着冷意,声音干而紧促,似气力不接道:“王妃既然如何自信!皇后娘娘,那就请让人好好查一查!看究竟是谁做的下作事!”皇后先是安慰道:“冉妃莫要心急!”再转过头来,脸色冷冷,曼声道:“蕊华!”
蕊华立即凑上前,“奴婢在。”“你去将琉璃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叫来,仔细的盘问,务必要问出,是否有人看见,王妃和冉妃有过争执!”皇后不疾不徐的吩咐道,当真是一脸大义,从面上看出一点私心,只是她的眼眸里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得意。
蕊华唇角浮起一抹看不见的笑意,迅速去叫了琉璃殿所有的宫女太监,在院子里乌鸦鸦的跪了一地。
皇后眸中闪过一道利光,飞快的往周围的下人仆妇中一扫。文锦禾便看到有几个想要站出来的下人开始蠢蠢欲动。
是啊,皇后才是后宫的主人。这些宫女太监的命运都是控制在她的手底,谁敢违背她的意思呢。可见这个皇后其实是个极为严厉厉害的人,绝对不像她表面上露出那般的端庄高贵。在皇宫中,只怕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管理的。那一眼可是给的极为熟练和锐利,就像练过千百倍一般。
很快,就有三个太监和一名外院的洒水的宫女站了出来,一起道:“奴才可以为冉妃娘娘作证,王妃就是推了娘娘。”
想到这样,冉妃就会更得皇帝欢心,她不由又气又怒,脸上带着一抹深深的怒意,眼眸里噙着冷意。威严的嗓音里夹杂着一抹冷厉,对着那四人,道:“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不是小事情!关乎着王妃的清誉!”
对于她的声色俱厉,那三名太监和宫女,却没有一点的害怕之色,脸上的表情更是一本正经,十分慎重,恭谨的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等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看错的。”
事已至此,几乎就是认定了文锦禾的罪名。庆成帝立即向文锦禾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里带了审视。而冉妃此时额头上有汗珠渗出,她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今日她要亲眼看到文锦禾这个贱丫头被处死才甘心!文锦禾眉目一动,眼睛带着惊讶,“臣妇并没有……”
“够了!陛下,既然已经认定,这是臣管教不严,才会让文氏犯下此等打错,请陛下责罚!”明敛大步走了进来,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和风风刮过屋檐时候,细细的呜咽声,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沉默,反而让人觉得空气里有凝胶般的滞涩感。。
冉妃握着庆成帝的手紧得发颤,“陛下,臣妾自知腹中龙胎重要,一直都小心翼翼。然而日防夜防,竟不知道,原来最可怕的人就在身边啊!王妃,都是一家人,你为何要害我!”
第两百四十三章 冰点
庆成帝神色大变,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文锦禾,“文氏,之前朕认为你真是贤惠有加,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庆成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调已经微微的拔高。
“陛下!臣妾也知道身怀龙胎惹人侧目,但是却不想竟是王妃这样的人下的毒手!”冉妃愤怒的玉脸上开始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流了下来,声音中有不正常的气短和力嘶,脸色已经白的不像话。御医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对,刚要开口,就听彩华压低的惊呼声,“冉妃娘娘,你的裙子,裙子……”
庆成帝转眸看去,就看到冉妃的华裙上有血迹流出,惊道:“御医,快!”经过御医的一番紧急救治,冉妃好不容易有的孩子算是保住了。只是文锦禾善妒的名声是彻底传了出去。和明敛的关系一时降到冰点。
半月后,御花园里的一处假山后。将所有宫女都差遣走了的雪原站在一棵树下,站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望着背靠一片假山的一男一女。
明如玉今日特地换了一身黛绿色暗花蝶文的雨丝锦,下身系着碧色绣水云边的百褶裙,飘逸动人。略显苍白的容颜也稍微凃了胭脂,本来就艳丽的面容更显得千娇百媚,娉婷如一株海棠花,身后的花儿为她更添上一抹秀色。
而她的对面,则站着明敛,腰间系着三寸宽的墨带,左边配着长剑。正肃的装容让他本来就冰冷的面色显得越发的英挺,下巴坚毅,眼眸乌黑望着明如玉,目光往站在右侧方不远处的雪原身上一撇。
今日他在宫中有事,正好碰到一个小宫女,说是冉妃有事找他,让他在落霞间等她。待他来了之后,带路的小宫女只是带他站定在此处就走开了,接着明如玉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浓黑的眉毛皱了皱,小麦色的肌肤有着一种勃然的生机。明如玉的目光在这张冰冷的俊颜上流连,她知道敛哥哥看起来冰冷的容颜下,心却不是这样的。否则从前也不会对她伸出援手,还将自己幼时的事情说出来安慰她。明如玉深深一呼吸,将放在心底一直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敛哥哥,我喜欢你,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虽然明如玉在庆成帝的宠爱下,平日里胆子不小,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骨子里仍然有着女性的羞涩。在看到敛哥哥和那个文锦禾似乎越来越亲近之后,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是身在禁宫之中她也顾不得了。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说,以后就更没有机会说了。于是抑制住了眸中的怯意和羞涩,睁大眼望着明敛,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是陛下的冉妃。”明敛眉头略微一皱,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他是知道冉妃的事情。他每日在宫中巡逻的手下,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冉妃的各种事迹。然而在他听来,事不关己,他便不会去关心。当然,若是和另外一个人有关,那又不同了。虽然和冉妃有过几次见面,也一起说过话,但是现在听到明如玉的话,他心中十分吃惊。
明如玉何时喜欢上他的?不得不说,明敛的性格并不是多细腻,他安慰明如玉,是因为明如玉来自于明家,她的父亲曾是庆明国知名的文人。他小的时候对他有开蒙之恩。秉着报答恩师的心情,他才过去安慰一下明如玉。或许还因为发现明如玉和他能聊得上来,算得上是朋友。
然而他的心里,喜欢的人自己都搞不清楚。关于情爱,他知道的太少。后来又一直在军中打拼,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对于明如玉这突然的表白,他是有点惊讶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之前就只是朋友,如今明如玉已经是庆成帝的冉妃,又身怀有孕。隐晦的看了一眼冉妃已经有点显怀的肚子,明敛暗自叹息。那次之后,他和文锦禾已经半月有余未曾说话。作为臣子,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这一句话虽然简短,却让冉妃的小脸白了一白,嘴唇微微的颤抖,眼眸中透着被打击后的脆弱。鼓足了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换来的却是明敛的再一次提醒。明如玉努力去分辨着明敛的表情,却看不出他有半点遗憾,难过的样子。
她觉得不甘心,声音微微颤抖,急切的接着问道:“若我不是冉妃,你喜欢我吗?”也许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明敛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他喜欢她的话,她可以换一个身份,至少还有一个人能陪伴在身边。
可是却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是同门,是朋友。”唯独不是情人。如同遭受雷击一般,明如玉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碧色的长裙在地上逶迤出一抹蜿蜒的弧度。敛哥哥居然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是她自己觉得他对自己好,以为他对她多少也是有点情意的,原来是她一厢错付。
雪原看这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娘娘的身形颤抖,便走了过来,正迎上王爷冷淡的面容和黝黑的眼眸,“你找我来,便是这个原因?”
雪原自责的低下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王爷赎罪!”明敛目光从遭受了深深打击般的明如玉面上划过,启唇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对于冉妃,他没有感情,也不可能说谎话欺骗她。
雪原小心的扶着明如玉一路走到了宫中。虽然这一次没有流泪,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和带着心伤的眼神,无不在述说着她心中的难过。感情这种事情,虽然雪原还没有经历过,但是她知道安慰没有太大的作用。
半晌之后,只听明如玉的声音淡淡的飘在内殿之中,丝丝缕缕如同金鼎中出来的香线,“雪原,我要留住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既然喜欢的人不喜欢她,那么她留不留在宫中,又有什么不同。既然要留在宫中,那子嗣必然是最大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