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低下了头去:“不知,暂且还没有娘娘的消息,不过咱们在此处未曾听闻大丧,想来……”
说着说着,陈锋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万寿当日,宫中怎么可能为皇后之死敲响丧钟?
更莫提,皇后娘娘到底姓周,陛下便是当真报仇,也必然是在私下里动手,皇后本就多年卧床,少显人前,说不得娘娘尸骨已腐,宫中都还能天下太平。
他们远在天边,更无从知道。
陈锋停下话头,周沛天也未曾开口。
半晌,屋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爆开一声轻响。
“殿下,”陈锋又小意开口,似要劝慰。
周沛天却按着桌案缓缓起了身。
他仿佛压根没有听到周皇后三字一般,面无表情转了话头:“备好马车,现在动身。”
陈锋一惊:“殿下伤得这么重,还是先……”
“不能等。”
周沛天的眸光猩红的打断了他,冷静又阴戾,如暗潮涌动的冥河:“追兵很快回来,不能耽搁,伤在路上养……”
一面说着,一面已走了出去。
但周沛天的挺秀的身姿只维持了几息,他原本就受了不轻的伤,清洗包扎流血受疼又是一场折磨,能支撑到现在都已很不容易。
伤势只叫他走出两步,才刚到门口,人便已沉沉的倒了下去。
“殿下!”
陈锋的呼喊像是隔了很远,但他的清醒又出乎意料的快。
周沛天觉得,他的眼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彻底黑下去,只一个恍惚,便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眼前也是一派静谧夜色,但不论是是吹来的凉风,还是寂然的夜幕,都宣告着与熙攘都城的全然不同。
“段段?”
紧跟着,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清朗女音。
这声音低低的,又带着不可思议似的疑惑与试探。
而这熟悉的声音与情境,也立即让周沛天证实了,方才的恍惚并不是他的错觉——
分明檀木佛塔内的佛骨舍利,还与脱下的衣饰一般,就在几步之内放着。
但不知为什么,他又附身到了苏昭昭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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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夜幕沉沉,这个时辰,正常人早该睡过一觉了。
但偏偏苏昭昭没有,在苏昭昭的身体内睁开眼后,周沛天便看到了一派移动中的昏暗夜景,视角很低,像是蹲在地上移动,寂静中只偶尔响起细碎的窸窣动静,透着一股鬼祟。新鲜轮谈纯洁的像朵花
苏昭昭非但没睡,反而还在这三更半夜不知在偷摸干什么。
“段段?我还以为,你已经消失了呢。”
苏昭昭的声音也是压着嗓子,偷偷摸摸的。
说话时,她也没有停止移动,只是躬着身子,小步往前赶着了几步,打开一扇简易的木门钻了进去。
这地方低矮逼仄,说是屋子都勉强了些,不过是用泥草堆出来的棚屋,靠着泥墙,一层层的堆着些柴火与杂物,像是柴房。
但进来之后,苏昭昭却终于放心了似的,她拍拍手心,找出一块略平整些的树干坐下来,之后舒展开手脚,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境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愉悦,还有一种有所期待的浅浅欢喜,并不浓烈。
但这心情,于分别了这么久,被头疾折磨,又刚刚经历过万寿之变故的周沛天来说,却如横穿干枯沙漠之后,尝到的第一口清泉。
甘甜冷冽,潺潺不绝,从干裂的唇舌直入肺腑,滋润枯竭的骨肉,放松疲惫的精神,舒服的叫人想要眯起眼睛,怅然叹息。
难得的寂静里,苏昭昭竟也没有开口,她仰起头,穿过透光的屋顶,静静看着自缝隙之中穿进的月光。
第二人格没有出声。
莹莹月光下,苏昭昭也没有追问第二人格这段日子的消失,她休息片刻之后,便轻轻晃动着脚尖,低低的哼起一支不知来历的小调。
这小调怪异却温柔,悲悯婉转,却并不自伤,哀叹之后又隐隐透出向上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