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绾让严嬷嬷去将她整理的名册拿过来,上面记下的名字,都是近几日整理账册时,被她发现在银子上动手脚的人。
"这宫里各处各部都是一滩浑水,本宫初来乍到,仔细翻阅账册,也只发现了这几个贪赃枉法的。嬷嬷看看可有认识的?"尤绾将名单递过去。
陈嬷嬷略瞧了几眼,道:"娘娘明察秋毫,这些人确实是贪了银子。"
这宫里的银子向来都像是流水一般,查的再严,也有人能在里面做假账,一个鸡蛋报成十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
"只怕还有人没被本宫查出来,这内务府上上下下多少官员,又有多少是干净的?宫里花费颇巨,少不了他们的功劳。"尤绾蹙着眉看着那张名单。
"那娘娘的意思是?"陈嬷嬷试探着问道。
她大概能猜出贵妃娘娘是想整治这宫城里的贪腐之风,但这事异常地难办,上下勾结互相包庇,往往查不出漏洞,还会惹上一身的骂名。
"本宫想着,嬷嬷也在宫里待了近三十年,想必是认识一些能做实事身家清白的人。本宫想让嬷嬷举荐一二,由他们来查这贪腐之事,落马一个,就从他们中间找人顶上那位置。嬷嬷觉得如何?"尤绾说出自己的想法。
陈嬷嬷原还没有听懂,待细细寻思过后,不由得眼睛一亮,叹道:"娘娘想的这个法子太妙了。这样一来,大家可都愿意来检举了。"
尤绾见陈嬷嬷能明白她的意思,也眉开眼笑道:"嬷嬷明白就好。这事嬷嬷尽管放手去办,本宫会保他们无虞。"
陈嬷嬷当即弓腰道:"娘娘放心,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将这桩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再来给娘娘交差。"
尤绾颔首,又交待了几句,才派严嬷嬷将陈嬷嬷送出永寿宫,还赏了不少东西。
陈嬷嬷办事干脆利落,不消两日,尤绾便听到她将人找好了,足足有二十之数。
这些人都是宫中任职的老人,对于宫里的规矩没有比他们再懂的了,自然也都清楚那些人在贪污公中银两,简直是一抓一个准。
只过了半月,呈到尤绾面前的账册便清晰了不少,众人都明白这位贵妃娘娘虽然看着软,但办起实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半点不留情面。
其实尤绾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宫里这些人与宫外牵连甚广,她只是撸了他们的官职,罚了银子,并未夺其性命,也不曾殃及家人,只希望尽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
但宫中各处少不了议论的声音。
景仁宫。
赵嬷嬷每日都会收集那些被削去职务的官职名单,呈给皇后娘娘。
"主子,永寿宫那边裁的人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这紫禁城上下,可都变成贵妃娘娘的人了。"赵嬷嬷语气担忧地说道。
没错,在景仁宫的宫人眼里,贵妃娘娘颁出这样的命令,就是为了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至于治贪……呵,这世上还有不贪的官儿吗?无非是贪得多和贪得少的区别罢了。
再说了,谁敢保证贵妃娘娘扶持上去的那些人就不贪?有贵妃做倚仗,恐怕他们只会贪得更多,更加肆无忌惮。
"主子,咱们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贵妃一宫独大。"赵嬷嬷低声说道。
皇后看着那一行又一行的名单,眸中浮出厌恶和不耐来。
"皇上予她管理宫务的权力,她便将紫禁城上下折腾的一团乱。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室会做到这般吝啬小气,真是失了皇家的气度!"皇后语气中带着寒意。
“那主子可要做些什么?”赵嬷嬷问道。
皇后闭了闭眸,复又睁开眼睛,道:“你留心去盯着,之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出手将人保下来。”
“那这样……咱们可就是和贵妃对着来了?”赵嬷嬷有些迟疑。
"嬷嬷是怕了吗?本宫是皇后,难道还惧她一个贵妃不成?嬷嬷若是不按本宫吩咐的去做,这阖宫上下,可都要变成永寿宫的人了!"皇后狠狠一拍桌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
赵嬷嬷忙低头应下:"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隔日。
赵嬷嬷早早地守在造办处门外,按顺序,今日这查贪的人就要查到这造办处来了。
造办处分属内务府,专为宫中制作金玉珠宝、玉器珐琅这样的家具服饰,下设如意馆、金玉作等十来个处作。
自从贵妃下令治贪以来,造办处便是人人自危。没办法,在这里任职作活,每日接触的都是金银珠宝,想要趁机寻摸点带回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宫中内造的首饰器具有印记,不好夹带出去,但是这金银锻造起来,难免有些损耗,这损耗大小,可全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只要买通了每日检查的侍卫,一切都好办。
"嬷嬷,"造办处的管事凑到赵嬷嬷面前,一脸苦相,哀求道,"您可得救救我们。这贵妃娘娘太不近人情了,哪有说抓就抓的。往前追几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可从未如此苛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咱们造办处的账册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点造假都没有,可贵妃娘娘就是不信。"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摸了两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