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绾想了想道:"十四爷军功在身,封个郡王自然足够。但我担心……"
"担心什么?"皇上眉尾微扬,"担心太后不满意?"
尤绾没想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刚咽下的汤险些把她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皇上伸手帮她顺气:“喝的这般急做甚,又没人催你。”
尤绾平缓下呼吸,拿手边的帕子点点唇角,闻言瞥了皇上一眼:“谁叫你胡乱说话吓我的,那可是太后,我才不敢说太后的坏话。”
不过依太后对十四爷的偏疼,肯定不会愿意让皇上只给他一个郡王爵位的。
皇上移回身子端坐于位子上,道:“十四之后还要往前线去,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足够他升到亲王之位。若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直接封了亲王,那和他同时出兵的岳钟琪又该给个什么封号?”
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尤绾只怕太后心里不明白。
果然十四爷回京受封的时候,太后一听只是个郡王,当时就有些不满意了。之后寿康宫宣了两回太医,说是太后心情不畅,又逢春夏交替,这才病倒了。
皇上下了早朝特地去寿康宫请安,但太后称病不见。尽管太后如此行事,皇上还是得日日过去请安,至少不能被人戴上不孝的名头。
但尤绾看不下去,特地召十四福晋入了宫,将此事旁敲侧击地和她说了,完颜氏回府后便让十四爷进宫给太后请安。
不知十四爷和太后说了什么,太后总算愿意见皇上,这病也就好了。
皇上听说十四福晋进宫的事,便知是尤绾在里面帮忙说和,让苏培盛往永寿宫里送了好些新进贡的奇珍异宝,用来讨尤绾欢心。
尤绾是觉得既心疼又好笑,只能让严嬷嬷收好放在库房里,免得殿里都摆不下。
转眼间宫中的春日就接近尾声,眼瞧着盛夏就要到来,宫里的人们也都像焕发出新的生机,一改往日的沉闷。
尤绾起初还没想到原因,直到严嬷嬷提醒她,尤绾才反应过来,守孝已满一年,宫中各处不必再着素裳用素食了。
皇上在先帝忌日半月前便动身,前往皇陵处祭拜。
内务府的造办处忽地多了许多单子,都是各宫各院要求做的新衣裳。
尤绾没派人去内务府,那边的嬷嬷们都自己上门,给尤绾量尺寸,并把最新到的料子拿给她选。
尤绾穿了一年的素裳,确实有些腻了,便挑上几匹鲜艳的料子,让内务府先赶制出一批夏装来。
七月中旬,圣驾回銮,阖宫上下都在盯着,皇上出了丧期,会先去哪位娘娘的宫里。
虽然东六宫那边都明白,这皇上的轿辇肯定是往永寿宫去的,但有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幻想一下。
武贵人和敬贵人已经往养心殿送了好几回东西,尽管皇上不在宫里,她们也想着先讨好养心殿的奴才们,好让皇上能想起自己。
但养心殿的人都是苏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哪里会那般眼皮子浅,自然不会收这种贿赂。要是收下了,不是讨贵妃和皇上的厌烦吗?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皇上回宫那日,天气舒朗宜人,但前朝来了政事,故而又是两日没进后宫。
苏培盛在皇上身边伺候,再没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情了。这两日他都不敢奉茶,全是让徒弟小全子把茶水膳食呈上去的。
原因无他,只是皇上已经素了一年了,眼瞧着就能吃上肉,偏偏政事繁忙走不开身,他侍奉在侧,只觉得皇上就像是个大火炉,这满心满身的精力正无处发泄呢,他们这些奴才可就遭殃了。
他一边在殿外纳凉,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贵妃娘娘也是的,皇上无暇去后宫,娘娘就不能来养心殿送个汤水点心什么的,就算在养心殿留宿也无伤大雅,让皇上降降火气也好啊。
苏公公沉沉叹了口气,正当他仰天发愁的时候,徒弟小全子瑟缩着走到他身旁,道:“师父,皇上在里面叫您呢。”
苏培盛眉心一跳,忙抬起腿往里走。刚进殿,便瞧见皇上坐在桌前,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什么时辰了?”皇上问他。
苏培盛才从大日头底下回来,估摸着眼下不过未时,正是午后大好的时光。
但苏公公才不会这么说,他扳着手指数了数,道:“哎呀,奴才觉着这时候不早了,得亏如今天黑得晚,皇上您又专心政务,怕是都没觉得累。依奴才看来,皇上还是歇息一会吧。”
皇上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掩唇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朕便去永寿宫看看吧。出宫这么久,宜尔哈和欢哥儿怕是要想朕了。”
苏培盛不愿戳破皇上的心思,皇上这话说的,仿佛满宫里只有二公主和八阿哥惦记着他,皇上怎么就不说瞧瞧乾西五所里的阿哥们?
八阿哥丁点大的小人儿,见谁都是撒欢似的手舞足蹈,他哪里还能记得皇上啊?无非就是皇上自己有私心,偏偏拿两位小主子作筏子。
苏培盛心里犯嘀咕,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忙让人准备皇上出行的轿辇。
这大热天,可别把皇上给晒黑了。
永寿宫,尤绾午睡方醒,正坐在榻上醒神呢,忽地瞧见皇上推了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