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往西边指了指:“那位可不是个心宽能容的主儿,我今儿把你放进养心殿,这消息要是传进后宫,皇上二话不说就得撤了你的职,至于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咱家就说不准了。”
刘公公也不是个笨的,听了苏公公的话,自己琢磨半晌,就明白过来,后背吓出一片冷汗。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妙的希冀:“公公,这贵妃娘娘虽受宠,但皇上总有去别处的时候。公公您若是发现了什么苗头,可别忘了提醒咱们敬事房,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这苗头自然就是皇上腻了贵妃恋上别处,反正刘公公是不信皇上将来几十年能只去永寿宫。如今宫里都是皇上潜邸的旧人,皇上或许是看厌了,等下回选秀宫里进了新人,皇上肯定会有新宠的。
这种事情,有了一回便有第二回 ,刘公公并不气馁。
苏培盛只冷哼两声,端着总管太监的范儿。
刘公公只当他是答应了,端着绿头牌又折身回去。
苏培盛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无声地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他之前也没想过皇上会被贵妃娘娘栓牢,可这么多年过去,皇上的眼睛就没往别人身上瞧过。
后来进府的那几位,容貌较之贵妃娘娘虽差了些,但也算是个新鲜不是,还年轻好几岁呢,皇上不也是就这么冷着吗?
贵妃娘娘如今儿女双全地位尊贵,对皇上就越发没大没小了,也没见皇上说过半句,还当成个掌中宝如珠似玉地宠着。
若是哪天皇上去了别处,苏培盛都得怀疑,皇上是不是被人下蛊了,要不然就是被人掉包了,反正绝不是那个他从小侍奉到大的皇上!
*
皇上出了丧期,一连在永寿宫歇了七日的消息,过不久就传遍后宫。
各宫也已经淡然了,反正她们日日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如今也不禁聚会饮宴,没事儿的时候还能叫乐姬来唱个曲儿,让舞姬来跳个舞,可比王府里舒服多了。
唯独有些不适应的,只有寿康宫的两位。太皇太后是看惯了先帝后宫百花齐放,她出门看个花晒个太阳,都能瞧见许多花枝招展打扮艳丽的小妃嫔。
如今换上新帝,太皇太后不由得感觉宫里清净了许多,她也愿意带着宜尔哈出门逛逛了。
而另一边的太后,纯属是被皇上这独宠一宫的劲头弄懵了。
她知道皇上宠爱贵妃,但再宠也得讲究一个度,太宗宠爱关雎宫宸妃,世祖宠爱孝献皇后,但后宫依然有其他嫔妃诞下子嗣。身为天下君主,但没有独宠一人的道理。
太后特派柳嬷嬷去打听皇上在潜邸时的景况,听了之后更是惊诧不已。
“太后娘娘,奴才问过好几个从潜邸里调上来的老人,说是皇上尚是贝勒时,除了初一十五去皇后院里坐坐,便再没去旁人那里留过夜了。”柳嬷嬷这般说道。
太后沉着眉,抬眸看了她一眼。
柳嬷嬷忙低下头,道:“奴才不敢虚报,那些人说,皇上做贝勒时便是如此,一直到晋封亲王,府里新进的格格,都未曾近过皇上的身。”
“胡闹!”太后怒声呵斥一句,"碰"的一声猛拍身侧的檀木桌,桌上的茶具跟着震了震。
“太后娘娘息怒!”柳嬷嬷立即劝道,她朝身后几个大宫女使使眼色,大宫女当即带着宫人们出去。
“皇帝再偏宠贵妃,也不该如此行事。这要是传出去了,外面那些人会怎么编排皇帝,怎么编排贵妃?”太后怒道。
自然是说皇帝昏庸贵妃惑主,什么话都能编的出来。
柳嬷嬷瞧太后正在气头上,不敢直接劝解,待太后娘娘稍稍散了怒气,柳嬷嬷才敢说:“太后,依奴才看,这事儿倒也不怨皇上。您瞧瞧宫里这些贵主儿们,颜色虽好,但比之贵妃而言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皇上在潜邸时便已经瞧腻了,如今又哪能想起她们来?贵妃性子好,又诞育了好几位聪明伶俐的小主子,皇上自然是会爱重贵妃的。”
“那也没有独宠的道理。”太后依然气不顺。
柳嬷嬷心里叹了声,不敢再说什么。
皇上与贵妃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皇上的家事,外头那些言官还敢管皇上到哪儿睡觉不成?可往大了说,那就是关乎皇室子嗣绵延的大事儿,但贵妃娘娘又不是无所出,且生养的孩子们个个康健,比之太宗和世祖时的宠妃又有所不同,此事全看皇上心意,太后再急也无用。
七月,天气越来越燥热,皇上便说要去圆明园避暑。
圆明园早已修缮过,比之往前更要宽阔许多,还添了许多新建的宫苑。
尤绾之前住的天地一家春,也早已修建好,离九洲清晏极近。
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住的是隔壁的畅春园。以往太后来畅春园,都是和一众宫妃做伴,彼此之间端着笑脸虚情假意,周围景色虽好,过得却不算舒心。
如今太后被人前呼后拥奉迎而来,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皇后“久病”,嫔妃们只初一十五去请安,太后这边则是每逢五日,便要从圆明园赶到畅春园请安。
太后在畅春园过了几日轻松日子,后妃们来给她请安时,太后不免多看了几眼。
尤绾正垂眸喝茶呢,感觉到上面有人在看自己,抬眸对上太后的视线。
她愣了愣,露出浅浅的一抹笑来,令人望之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