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上愿意立四阿哥,又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拿出那圣旨?怕是为了六阿哥,才推迟到今日吧?
几个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着惊惧,要真是这样,那他们可是和圣意相悖了啊!
廉亲王阖了阖眸,掩去眼中的不耐,朝众人看了一眼:“不必慌张,皇上此举,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六阿哥摆出来当靶子。六阿哥久居阿哥所,除了幼时在先帝面前表现过几回,再没什么可夸赞的品行。只要没看到那圣旨,四阿哥依然有机会。”
几位官员神色讷讷地应了几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待出了紫禁城,廉亲王回到王府,在书房里坐了大半日。
直到王妃来找他,廉亲王才略动了动,朝身边人吩咐:“去查,怡亲王为何突然举荐六阿哥,还有理亲王府近日的动静,事事巨细,不可错漏。”
廉亲王自认十分了解自己这位十三弟,他虽与皇上关系亲近,但向来醉心朝政,若是没有皇上授意,怡亲王绝不会贸贸然插手立储一事。
皇上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怡亲王这般笃定地举荐六阿哥?廉亲王一直关注着朝堂上的动静,却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皇上和那几位兄弟之间的来往,实在是大意至极。
廉亲王在府里等了两日,才终于等到下人来回禀消息。
派出去的人只不过寥寥说了几句,廉亲王就脸色大变,忙修书一封送到乌拉那拉家府上
他语气不善:“让他们家的人告诉皇后,此事本王再不会插手,以后四阿哥的事,与廉亲王府再无瓜葛。”
送信的奴才头回见自家主子神情这般凝重,忙接过信,马不停蹄地往皇后娘家去。
*
景仁宫。
觉罗氏递了牌子进宫,领她进宫的宫女伺候她坐下,觉罗氏却摆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景仁宫里急得团团转。
皇后被赵嬷嬷搀扶着从后殿出来,瞧见自家额娘神色慌乱地殿上来回走,脸上露出些许不悦来,走至上首的木椅前端正坐下,语气略带了几分训斥:“额娘这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怎得如此慌张,失了稳重!”
觉罗氏平时听见这话,肯定要为自己辩驳几句的,但今日却想不起这茬来了,她一下坐到皇后面前,刚要张嘴说话,又猛地止住,朝周围看了两眼。
皇后沉眉,喝退众人出去,只留赵嬷嬷在身边伺候。
觉罗氏等宫人们一走,便忍不住立即道:“你在这后宫里,可听说前朝的事儿了?”
皇后问:“额娘说的是哪一桩?”
“自然是皇上秘密立储一事,你可知道那圣旨上写的是哪位阿哥的名字?”觉罗氏急匆匆地说道。
皇后当然知道此事,皇上不愿明着立太子,就搬出个秘密立储来,除了皇上自己,谁也不知以后这帝位是传给谁的。
“额娘既听说了是秘密立储,本宫又怎会知晓?”皇后眉心微皱,觉得额娘是在说傻话。
觉罗氏闻言更觉惊慌,连连哭叹几声,嘴里嚷嚷着奇怪的话:“错了错了!咱们都想错了!”
皇后听不明白,抓住觉罗氏的衣袖问:“额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错了?”
觉罗氏只哭个不停,嘴里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手里帕子一直忍不住擦拭眼角。
皇后逐渐失去了耐心,抽回手却反被觉罗氏一把拉住。
“额娘有话直说无妨,本宫能承受得住。”皇后语气已十分不耐。
觉罗氏颤着手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来,这封信她只有随身带着,才能捎进宫来,否则早被宫门的侍卫搜去了。
“这是廉亲王送到我们府上的,你瞧瞧。”觉罗氏将信递到皇后手里。
皇后扬起眼眸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看那信。
廉亲王此信写得直白,开篇便说他不再插手立储一事,从此和乌拉那拉家划清关系。
皇后眉心皱得更紧,廉亲王是遇到了什么事,怎得突然在这紧要关头打了退堂鼓?她耐着性子看下去,只瞧见末尾两三句将事情原由交代了个清楚。
待看清的那瞬间,皇后手下忍不住用力,当即捏碎了脆弱的信纸。
觉罗氏苦着脸凑上来:“你瞧见了吗?这是廉亲王派人打听来的可靠消息。皇上给六阿哥起的小名是‘元’,不是团圆的圆,而是乾元的元,咱们再费心扶持四阿哥又有何用!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说不定永寿宫那边眼下正瞧我们笑话呢!”
她只顾着自己哭,根本没留心皇后的神色。唯赵嬷嬷是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的,只听觉罗夫人所言,她也没能反应过来,全然注意力都是放在皇后身上的。
“娘娘,娘娘!”赵嬷嬷发现皇后许是怒火攻心,面色突然变得铁青,她忙伸手去抚着皇后的背,“娘娘您息怒,您当心自己的身子啊!”
皇后将手里的信攥得粉碎,赵嬷嬷瞧见护甲都嵌进肉里印出血痕,皇后娘娘却仿若丝毫未察觉到疼痛似的。
她面色枯黄憔悴,衣裳也是空荡荡地挂着,但此时黑漆漆的眼睛里却爆出不可忽视令人心惧的寒光来。
只见皇后身子气得颤抖,猛地起身伸手往桌上一拂,满桌的茶壶茶盏落地即碎,发出刺耳的迸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