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被吓得往边上跳开,连哭哭啼啼都忘了。
“元哥儿——元哥儿——”皇后牙齿近乎咬碎,从唇间愤恨地吐出这个名字,“他怎么配!他怎么担得起!”
“皇后娘娘!”赵嬷嬷冲上来扶她。
皇后被她搀扶着才能站稳,嘴里不住地喃喃:“嬷嬷,皇上疯了,皇上疯了……这个字怎么能给六阿哥用呢,当初尤氏生他的时候,不过是个从婢女抬上来的格格,多卑贱啊……怎么能用这个字呢?”
赵嬷嬷见皇后这般模样,急得都快哭了,她朝觉罗氏低声喊着:“夫人,您究竟和娘娘说了什么?快过来劝劝啊。”
觉罗氏方才被吓懵,如今被赵嬷嬷喊着,才醒过神来,她如梦初醒般地哦哦两声,瞧见皇后的神色,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赵嬷嬷见她无用,只好自己试探着说上几句:“娘娘先冷静,皇上偏心永寿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娘不是说过,皇上宠爱谁都无妨,只要能把那个位子握在手中,娘娘以后就是最尊贵的母后皇太后,谁也越不过您去。”
皇后往日听见这样的话,饶是病着,都能燃起无限的斗志来。可今日,她却依旧缓不过来,只抓着赵嬷嬷的手道:“嬷嬷,谁都可以,谁的儿子都行,唯独不能是六阿哥。他非嫡非长,怎么能占了元字!这个字,该是弘晖的,是弘晖的才对。”
她的儿子,才是皇上的嫡长子,除了弘晖,其他人都不配!
“可是娘娘,弘晖阿哥已经去了……”赵嬷嬷提醒道,“贵妃进府时,弘晖阿哥早已不在了。”
“那也不能是他的!”皇后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能透过虚空看到那对让她无比愤恨的母子,当场就能将她们撕个粉碎一般。
赵嬷嬷看着这样的皇后,后背窜上丝丝冷意,脸色渐渐没了血色。
她瞧见皇后向她招手,赵嬷嬷只能藏起心中的畏惧,附耳过去。
不知皇后说了什么,赵嬷嬷顿时脸色灰白,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
*
是夜,月垂宫墙梢,紫禁城里寂静一片,只听得偶尔有人巡逻走过的脚步声。
一个衣着简单没有半点纹饰的宫女从景仁宫里偷摸出来,她支走了看门的小太监,动作又极轻,没有惊动任何人。
贴着宫墙往外走,她死死地低着头,脚下迈得极快。
眼瞧着快到地方,这宫女眼中露出喜色,更是加快了脚步。
却不曾想前方拐角处忽地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月色下瞧不真切相貌。
只听得这人笑道:“沅秋姑娘,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和咱家说说。”
沅秋鼓起的勇气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便失了大半,听到这话,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
“苏公公!我、我不是……”
苏培盛看了眼不远处的永寿宫,嘴角勾着,笑意不达眼底:“说不清楚也无妨,咱家有的是手段撬开你的嘴。来人——”
他刚要抬手,沅秋忙哀求地磕头:“公公别喊人,我说我说,我不是要害贵妃娘娘,我是要来报信的,您别抓我。”
“报信?报什么信儿?”苏培盛上下打量她几眼。
沅秋欲言又止,她费尽心机逃出来,就是想去贵妃娘娘跟前告密,想借这个机会求个恩典,能让她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
可眼下见不到贵妃娘娘,还被苏公公拦住了……
不过沅秋转念一想,苏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若是皇上知道了皇后娘娘的打算,肯定是勃然大怒的,那皇后娘娘的凤位……
沅秋眉心一跳,想好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回。
苏培盛露出不耐的神色,抬腿便要走,沅秋忙开口道:“公公莫急,奴才这就说。”
苏培盛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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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供词?人放回去了吗?”皇上听罢苏培盛的回禀,问道。
苏培盛恭敬道:“回皇上的话,已经将人送回景仁宫了,不曾打草惊蛇,没被任何宫人发现。”
皇上颔首道:“既然如此,皇后精心准备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她既喜欢这种腌臜玩意儿,便着人想法子送进景仁宫,让她自己先试过。”
苏培盛哎了一声,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皇后娘娘和身边赵嬷嬷密谋,要往六阿哥的院子里暗投香料。据沅秋说,这香料名叫续神香,用在将死之人身上,能起到暂时回光返照的作用,但若是用在正常人身上,那人只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心血过旺精力极好,待过了这时日,身子便会陡转之下,最后心力衰竭而亡。
这香料是觉罗夫人想出来的主意,怕是往日在乌拉那拉府中也曾下过类似的黑手。
宫中的药材香料都有定数,皇后想要拿到这种香料,只能靠觉罗夫人每回进宫随身带进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