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笑笑,并未想过要瞒着怡亲王。皇上派他来送,或许就是存了让他给怡亲王透口风的心思。
“王爷莫急,皇上的意思哪是奴才能看透的,只是奴才长久在皇上面前伺候,有些事儿难免听了一嘴。奴才旁的不清楚,只这后陵一项,王爷大可不必费太多心思,着工匠按规制建好即可,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奴才估摸着,想必不久之后就能用到了。”苏培盛笑着弓腰一拜,就和怡亲王告辞了。
怡亲王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苏培盛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心里不由得打鼓。
听苏公公这意思,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已有不睦,不然怎么会将帝陵和后陵分开呢?不仅如此,皇后娘娘的身体怕是也不太好了……
苏培盛说后陵不久之后就能用到,不就是说皇后即将薨逝吗?怡亲王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忙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扫清。
他只要清楚怎么办差即可,其他的事儿,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怡亲王恢复来时那稳重镇定的神情,折身往回走。
*
热河行宫已修建多年,尤绾上回来的时候,这行宫尚有不完善之处,如今已经向周围扩建许多,行宫各苑也更为古朴精美。
皇上每日都在澹泊敬诚殿处理政务接见朝臣,尤绾便住在离这正殿最近的烟波致爽。
烟波致爽因“四围秀岭,十里澄湖,致有爽气”而得此名,这座院落环境清幽,四面古松参天,十分素雅清净。
几个阿哥们们住进了正殿另一边的万壑松风,此处地处高岗,前临清池,仿照南方园林的样式,其间散落着错落有致风格多变的小型宫殿,正适合几个孩子分开居住,再每日按时同去读书。
但来了行宫,哪还有人能静下心来学习,皇上也不比在宫中严苛,往往能给孩子们放半日假,让他们跟着大人们出去参加木兰秋围。
元哥儿他们已经能够自己骑着马打猎,瑞哥儿和欢哥儿年纪还小,偏偏也都不愿意闲着,跟着叔叔们出去跑。
欢哥儿如今的个头,踮起脚来都摸不着马腹,还每日坐在十六爷的马背上,扬着小鞭子,嘴里吼吼哈哈地喊,看起来比哥哥们都要威风。
宜尔哈的骑射工夫还跟不上他们,现下也一改往日懒散的做派,让师傅好好教她,争取赶上一次行围。
尤绾懒得去马场晒太阳,热河行宫里景致颇多,如今已有四五十之数,周围还有许多寺庙皇庄,她每日逛一两个,等到回紫禁城的时候,还不一定能逛的完。
她如今就是每日和裕嫔她们喝喝茶看看景,行宫里的一应事务有内务府统管,她只问些要紧事,天天轻松极了。
就在木兰秋狝进行到一半时,京中突然传来皇后病重的消息。
皇后患病已有好几年,但太医院从没像这回这般着急过,派人快马加鞭赶到热河来,向皇上禀告皇后的病情。
尤绾那时正在澹泊敬诚殿旁边的四知书屋随驾,皇上一时兴起,要给她画像,尤绾拗不过,只好拿了一把团扇在窗户底下摆姿势。
待听到来人禀报,她惊讶得手里的扇子都掉了。
皇上没有半点惊愕的表情,仿佛皇后病重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似的,反而倒是不悦地看了尤绾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把团扇弄掉了。
尤绾更为不悦地回瞪,皇上轻咳两声低头继续作画。
那跪在地砖中央传信的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皇上一点都不着急,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匍匐跪地,静待皇上施令。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才终于停下了笔,抬眸去问那地上的人:“太医院怎么说?”
那奴才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医院方院判一直亲自掌管皇后娘娘的脉案,每三日一回的平安脉,也是方院判去诊的。方院判说皇后娘娘的病情在两月前也有好转,但近半月不知为何,突然加重,太医院前前后后施了许多方子,都无济于事。再这般下去,恐皇后娘娘的凤体……”
这奴才不敢再说了,皇上只吩咐他退下,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待人走后,尤绾走至皇上身边,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皇上,她拿扇子戳了戳皇上的肩,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自然是皇后的病情,”尤绾笃定道,“快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皇上扬扬眉,顾左右而言其他,拿着才画好的美人图递到尤绾面前:“你看看,像不像你?”
尤绾见他故意不答,才懒得去看那画,撇开眼睛嘴里直道:“不像不像,我才没那么丑。”
皇上轻笑一声,将她牵到桌前:“你且看一眼,我就告诉你。”
尤绾迅速朝那美人图扫了一眼,连上面画的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催促皇上道:“快说快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她这般心急,皇上只能好笑地摇摇头,将画收好放到一边,和尤绾尽数说了皇后之前的谋划和行动,并将自己派人将香料放进景仁宫的事情一一道来。
尤绾刚听了个开头,心里便气得不打一处来。原来在她没留意的时候,皇后已经想过要害元哥儿。那香料害人于无形,这样的隐私手段,元哥儿一个孩子如何应付得来。
皇上见她脸都白了,忙将人拥进怀里安抚,轻声道:“莫怕,我早已处理妥当,咱们元哥儿身边定然是干干净净的。”
“我就是后怕,皇后那边已经有了四阿哥,她联合宗室,勾连朝臣还不知足,居然还要夺元哥儿的性命!”尤绾气得眼眶都红了,恨不得立即跑回紫禁城去,给皇后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