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芳龄几许?”汤吉看云莺年岁不小的模样。
“回大人,民女年十七。”
汤吉一听脸色就拉了下来,在大豫,女子十三四便开始议亲,年过十五便出阁,少数留至十六,十七还未定人家的少之又少,云莺若真是扬州第一美人,怎会现在还留在云楼,看来名不副实啊,他摇了摇头。
“云夫人,这便是云楼最标致的姑娘?”
林氏只一眼便晓得云莺不愿同汤知州离开,也不便拆穿,只能诺诺点头,“回大人,云莺确是我们这最出挑的姑娘。”
一时之间,汤吉失望至极,同是男人,他自然晓得妖娆妩媚的女子更得男人喜爱,花楼女子,出挑的不就是那股子轻浮劲儿,会娇滴滴的逗趣吗?云莺瞧着索然无味,秦王殿下如何能瞧得上。
还得花费九千两,若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他咬咬牙也就出了这银两,可这般寡淡的似泡了七八遍的茶汤,着实不值九千两。
“大人,是否有何不妥?”林氏的指甲紧紧地攥着手心,生怕云莺惹恼了汤知州。
“罢了,我瞧着她也不值九千两,权当本官今日白来一趟。”汤吉起身拂袖离去,心情并不大好,连扬州第一美人都不行,又得去哪找“洛神”,愁呐!
“恭送大人!”
汤吉离开,云老爷随之离开,云楼的事大多是林氏在管,他也懒得插手。
林氏向云莺招了招手,拉着她坐到榻上,语重心长道:“莺莺,我瞧着知州府里是个好去处,你为何也瞧不上?”
汤知州是扬州的天,日后许是还能更进一步,若是能落在知州府里头,莺莺略施手段,许是有个安稳的前程。
云莺低着头,喏喏道:“义母,并非我瞧不上知州府,而是义母您想想,我在扬州十年,前两年正是好年纪不曾见知州上门,如今却要见我,您觉着他是自个看上了我,还是想要买下扬州第一美人去讨好贵人呢?”
大豫权贵之间送个妾室并不少见,于律法无碍,一旦云莺成为了可以送人的玩意儿,日后在诸多贵人中颠沛流离,贵人上头总有贵人,她那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皆说好女不侍二夫,可她这样被人当成玩意儿的,便是侍奉了二十个旁人也不会心疼,只道她淫/贱可欺,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去。
林氏闻言感慨万分,“你说的有理,只是近日不曾听闻扬州来了大官。”能让知州亲自来买女子的,必定是个权势不小的官员。
云莺似扇子般的长睫颤了颤,无端的脑海里显现了裴公子的面容,却又兀自摇头,他已然来过,若真是想要她,怎会轻易离开。
“义母,今日莺莺给您添麻烦了。”云莺着实过意不去,若不是遇到义母,怕是连夜便将她送去知州府上献媚。
“是大人自个说不要你的,又不是你拒了他,也碍不着我。”林氏摇了摇头,云家年年都是征税大户,不至于轻易便被知州记恨上。
林氏看着她,忽而想起一事,试探着问:“莺莺,你拒了贵客又拒了知州,莫不是想等薛公子回扬州吧?”
云莺怔了怔,垂眸婉声道:“义母,您想多了。”
林氏怅然叹道,“那便好,薛公子已然考取举人的功名,学富五车,此次入京,春闱必定有所成就,虽从前你与他有那样的缘分,到底如今已是不同,我瞧着薛夫人不会应允,即便为妾,薛公子将来的正头娘子怕是也难容下你。”
说来说去,林氏也有些心酸,莺莺多好的姑娘,可惜命途坎坷。
“我晓得,义母放心,我绝无非分之念。”
云莺从花厅离开,沿着回廊往外走,回廊边种了几株桃树,此时桃花开的正盛,满树芳菲。
薛家院里头也有这么一株桃树,她初到薛家时才三岁,已记不清那些事,只听薛夫人说是用三两银子把她买来的,本想留着她给薛承煦做童养媳,可惜她六岁时,薛老爷逝世,薛家的顶梁柱倒了,薛夫人还要拉扯比云莺大两岁的薛承煦,便想将云莺卖了。
那时她尚小,在薛家相处三年,已把薛夫人当作娘亲,哭闹着不肯走,薛承煦也拦着薛夫人想留下她,可薛夫人却将薛承煦关了起来,将她打了一顿不敢再哭闹,随后把她卖进云楼。
儿时的事本该随着时日渐长忘了,许是那顿皮开肉绽太过疼了,至今也刻在心上。
当初没得选,她和义母说自愿留在云楼,不过是世事相逼罢了。
她不怪薛夫人,本也不是亲娘,世上人人都在为碎银几两奔波,她又何苦要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拉她一把。
可不曾想到,她扬名之后,薛承煦找来,诉了诸多心绪,约定来日必定娶她,却被薛夫人知晓,上门将她羞辱一顿,那时薛承煦已是秀才,薛夫人嫌她是风月女子,会玷污薛家门楣。
云莺冷眼看着那场闹剧,仿佛是局外人,她本也没将薛承煦的话放在心上,入了风月门,便是风月人,一步错,步步错,薛夫人还盼着薛承煦撑起薛家的门楣,又怎会让他沾染风月女子。
年初,薛承煦入京前又来找她,承诺待他考取功名,会带她离开云楼。
瞧,从娶她到带她离开,一字之差,已谬之千里。
这些年接触的富贵公子何其多,任谁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信半个字,薛承煦亦如是。
哪怕薛夫人曾将她卖入云楼,可她心中还是感念当初把三岁的她买下,给了她一口饭吃,没让她饿死,遂她不会去蹚薛家的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