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被押下去,原氏走到程辙武身旁,“你觉得程文宇所说,有几分真?”
“十分。”程辙武将剑还给小厮,身上弄脏了,得去换套衣裳。
“既然如此,那殿下怎的还?”原氏讶然,谋反可是死罪,她最怕如今皎皎身怀有孕,搅合进去,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程文宇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但凡给了他机会,他必定会牢牢地抱紧敬王这颗大树,这件事也就闹大了,会打草惊蛇,殿下这是最好的法子。”
程文宇方才所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辰,求得生机,哪里会真心背叛敬王,做裴烬的内应,一旦让程文宇离开信国公府,此事一定会被他闹的沸沸扬扬,程筠的身世也会传开,这对程筠没好处。
“况且,程文宇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你当敬王真能信任他,将重任交给他?劳什子的内应,他还不够格。”程文宇若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下还是个四品官员,不过是玩弄心计罢了,偏偏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裴烬,死有余辜。
原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入宫一趟,你叮嘱府里的人,莫要乱说话,尤其是方才程文宇那话,你们也不许对旁人说起。”若是提前晓得敬王要谋反,那自然也就不叫谋反了,叫瓮中捉鳖。
“好,你且去吧。”原氏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程辙武一走,原氏便吩咐了,先将屋子里的血渍处理干净,至于程文宇,待天黑了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吧,他哪里还值得浪费棺材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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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可还好?”裴烬端了一盏热牛乳给程筠,“喝点牛乳,别想太多。”
程筠接过玉碗,莹润的玉碗里盛着洁白的牛乳,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没想。”
她能想什么,很多事早就想开了,更不会现下胡思乱想,现如今她怀着孩子,哪里会这样折磨自个,只是觉得人心凉薄罢了,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还是骨血牵扯,居然也这样狠心,权力当真有那样好吗?
程筠喝了一口牛乳,垂眸瞧见了裴烬衣裳上的血渍,“你去更衣吧,衣裳脏了。”
裴烬低头看了一眼,“也好,我去去就来。”
裴烬起身去更衣,程筠兀自喝着牛乳,一碗热牛乳下肚,她心情也好了不少,放下玉碗,拍了拍肚子,“小家伙可有吓到?”
她不曾吓到,就是不知肚子里这个怕不怕,不过看他睡的安稳,毫无反应的模样,应当不怕吧,毕竟那是坏人,而动手的是小家伙的爹爹,小家伙一定也是很勇敢的。
义母此次帮了程家大忙,爹爹娘亲查了许久不曾查到,可义母来了便解决了此事,也是一件恩情。
程筠微微叹气,无端的觉着有些累,尤其是想到程文宇所说,敬王想要谋反,又会掀起一阵风波,她怕裴烬受伤。
不过既然已晓得敬王的心思,想来也不太可能伤得了他。
“想什么呢?想的一张脸都皱成老婆婆了。”裴烬走出来就瞧见程筠一脸纠结,捏了捏她的面颊,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程筠拍开他的手,“程文宇说敬王那事,是真的吗?”
裴烬略颔首,“是,这事早就盯着了,你不必忧心,安心待产便是,多思无益。”
从敬王来信国公府提出想求娶程筠时,裴烬便察觉了不对劲,若说敬王没那个心思,自然不会与他对着干,明知道程筠与他的关系,还敢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和他撕破脸皮。
裴烬已是太子,与太子撕破脸皮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奔着储君之位来的。
“你说的好听,可我也在上京,还涉及了孩子的爹爹,你若是出了好歹,岂不是要教我做寡妇?”程筠嗔了他一眼。
裴烬低笑,抬手抚了抚程筠的腹部,“你不是已做过一次寡妇,再做一次,对你而言驾轻就熟,应当也不难。”
从前,程筠可不就对外说死了丈夫,程筠扁着嘴角瞪他,很是不满意他这话。
“好了,”裴烬投降,握住程筠纤细的手指,压低了嗓音道:“好几日前我便怀疑裴濯与巫濮空有来往,昨日确定两人的确混在一块,背后还有一个安王。”
“安王?”程筠满是不解,“你确信不曾说错?”
对于安王,程筠脑海里甚至没多少印象,似乎见也不曾见过几次,无论是在平常,还是在宫宴上,安王似乎都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存在,虽说是个王爷,还不如寻常官员打眼。
乍一听闻安王与谋反扯上关系,程筠只觉得说瞎话呢。
裴烬挑了挑眉梢,“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
“安王是父皇的兄长,是先帝的庶长子,还是皇子时才德还算出众,也是储君的推崇人选之一,但父皇是嫡子,最终还是父皇成为了储君,并且在夺嫡之战中胜出,成功登基。”
“父皇登基,先帝不少皇子不服,不过安王却忽然折下了傲骨,恭恭敬敬奉了新帝,之后纵情山水,不少人都说安王是认命了,连父皇也这样以为,因而这些年对安王还算不错,我也不曾想到安王并非真的纵情山水,而是一直蛰伏其中。”
程筠满脸惊叹,“这也太会演了吧……”演了十几年,滴水不漏,怕是整个大豫都被他蒙在鼓里,“可是为何不早不晚,要挑这个时辰?”
如今裴烬与信国公府结亲,太子之位已稳固,并不是谋朝篡位的好时机。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程筠的指尖,不紧不慢道:“也许,安王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