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心中一紧,连忙垂眸,嗓音甜软,尽是妩媚娇柔之态:“莺莺不敢,莺莺见识浅陋,不能得知公子心意,还望公子示下。”
“嗤,”裴烬收回视线,阖上双眸,“就听《芳菲》,听闻这是你自创的曲目,名扬百里,不听岂不可惜。”
“公子谬赞,既然公子想听,莺莺无有不从。”云莺心头提着的那口气放下,分明两人初见,可总觉着这位裴公子对她似乎十分了解,连《芳菲》都知晓。
这原是她十三岁时自创的曲目,一曲动扬州,自此奠定了她在云楼的地位,若要听这曲,自然不难。
云莺低眉垂眼调试琴弦,确保无误,莹白手腕微抬,粉嫩指尖拨动琴弦,泠泠之音流淌在屋内。
《芳菲》原是以春日桃花为题的一首词,莺莺的生辰在三月,正是桃花竞相绽放之时,也是她初初被卖到云楼之日,义母抬头瞧见桃花树上的春莺,为她取了“云莺”一名,而她却看中了满树芳菲,迷了眼,也迷了此生之路。
曲子前调颇为轻快,仿佛瞧见满树桃花,可随后桃花缤纷落下,垂落在雨夜的污泥里,但尾调却又如旭日初升,新的一日开始,一朵又一朵桃花绽放,仿佛落在污泥的花儿不曾存在。
人人都道这是一曲充满勃勃生机的曲子,裴烬听了却皱眉,时人常物明志,可他却并未听出云莺对未来的憧憬,反倒觉着她把自己比喻成了那朵挣扎在雨夜,无人问津的落花。
裴烬打眼望去,见她沉浸在琴声里,面容恬淡,可姣好的容颜中却掩不住一丝愁绪,十指纤纤,白嫩似葱段,宛如在用指尖起舞。
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眼前似乎闪过一抹血色,裴烬眸色蓦然一寒,搭在膝上的右手攥成拳。
云莺弹完一曲,确保并无失误,这才放心的揉了揉指腹,她从未哪次弹琴像今日这般神思紧绷,生怕哪个调儿弹错了,让裴公子不喜。
一万两虽多,可她真心觉着自个没能力去挣,只能祈祷他日后别再来云楼。
待云莺抬头看去,裴烬已然恢复了那副淡漠模样,从榻上翻身而起,理了理衣摆不急不缓起身。
云莺也徐徐站起,屈膝一礼,“莺莺献丑了。”
裴烬走到云莺跟前,低眸看着那把拂枝琴,“是把好琴,不过你的琴音更妙,不愧为琴音仙子。”
云莺从前得过的赞誉众多,可如今听见裴公子的赞誉,她没觉着欣喜,反而越发心慌,却不得不嫣然一笑,以表谢意,“多谢公子谬赞。”
还不待云莺将笑意收敛,裴烬拨弄了一根琴弦,发出清鸣之声,他忽然抬眼与她对视:“一万两,你可愿随我离开?”
第3章 .婉拒“莺莺已有心仪之人”
云莺乍一听见这句话,一双眸子瞪的溜圆,仿佛那句话不是要带她走,而是要她的命。
裴公子居然想带她走……她自然晓得随他离开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跟着裴公子回府成为妾室,亦或者连府也进不去,成为他的外室。
裴烬见她面上娇媚之色褪了个干净,绯红的脸蛋忽然煞白,连双眸都失了盈盈之色,变得空洞恐慌。
她未开口,却已然回答。
他仍静待她的回应,一双如深谭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不可窥见其深度。
云莺短暂的愣神之后连忙低头垂眸,想要遮掩已经漫出眼底的惊慌,可面前之人何其聪慧,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多谢公子抬爱,只是莺莺自知身份卑微,无法与公子相配,怕是要辜负公子的美意。”
她当然不愿,且不说方才他那样喜怒无常的脾气,光是他的姓氏便知晓他家中是何等的富贵,大豫至今已过百年,即便最初的一些裴姓贵人已落魄,可破船尚有三千钉,再落魄的裴家人也必定要寻高门显贵的千金做主母,在那样的主母手下讨生活,她又不是嫌命长。
她自知自个这张脸,不会有哪位主母容得下,这才求着义母将她的出阁价抬高些,待这几年为义母赚足银两,日后她便留在云楼教导姑娘,若义母愿意放她离开,她便寻个清净之所,安度余生。
云莺在云楼十年,见惯了人情冷暖,郎君请姑娘们出阁时海誓山盟,可一旦过了新鲜劲,便抛掷一旁,姑娘们不是委曲求全的讨好主母求条生路,便是被主母磋磨至死,她不愿过那样的日子。
被卖到云楼她无从选择,可这条命,哪怕再低贱,她也想留着。
蝼蚁尚且偷生,她又怎会不想苟活?
裴烬轻哂,几步走到圆桌前坐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为何不愿?你的出阁价为九千两,我出一万两你还不满意吗?”
云莺不敢动,只屈一屈膝,嗓音软糯,努力持稳镇定:“莺莺粗鄙,实在不值得公子费一万两白银。”
裴烬冷笑一声,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竟如此自贬。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万两黄金,而非白银。”
他抿了一口清茶,薄唇微紧,不如方才好喝,许是因为斟茶人不同。
云莺听闻此话,蓦然抬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漂亮的桃花眸中尽是惊诧,一万两黄金!这这……
大豫黄金与白银乃是一兑十,一万两黄金便是十万两白银,但大豫金矿稀少,能拿得出十万两白银,却未必能拿得出一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