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逸尘捻着酒杯,独自一人,一直到天光大亮。
再次见到沈遥时,她依偎在赵慕溪身旁,跟慕溪一样,唤他十七皇叔。
十七皇叔!
*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表小姐。”贺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表小姐?”赵逸尘心下疑惑,立即收敛情绪,转身出了屋里。
贺星躬身立在院子里,再次回禀道:“方才来了位自称是表小姐的女子,说要见您。”
赵逸尘微微皱眉,抬腿就走,边走边问道:“哪位表小姐?你可有印象?”
贺星答道:“属下也未曾见过那位表小姐,但是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骗人的。”
他自幼便跟在赵逸尘身边,自然不会不认识赵逸尘的表亲。
可那女子底气十足,完全不像说谎的模样,让他心里也没了底,再者,想必也没人敢跑到豫王府来认亲。
赵逸尘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过去时,果然看见一位蓝衣女子正在门外走来走去。
蓝衣女子瞧见赵逸尘和贺星一起出现,瞬间便猜到红衣的赵逸尘是主子。立刻激动地跑上前,亲昵地挽住赵逸尘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唤了声“表哥”,完全不顾及君臣礼仪,也不在意这里还有其他外人在场。
赵逸尘不露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微微挑眉,垂眸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也丝毫不在意赵逸尘投来的打量目光,相反,甚至还一脸坦诚地望着眼前的身份尊贵的男子。
即使两人四目相对,她也并不怯场。
对视半响,赵逸尘仍然还是没有任何印象,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眼前这名蓝衣女子。
“本王派人送过去的请柬。”
赐婚圣旨下来当日,赵逸尘便备好请柬,差人送往远在江南的外祖父家。按照最慢的路程来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达京城。
赵逸尘外祖父家并非京城人士。
*
舒太妃原姓谢,闺名清凝,出生江南的名门望族。父亲谢浦和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膝下两子一女。
当年,年仅十五岁的舒太妃谢清凝随父母上京探亲,和彼时微服私访的先帝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相谈甚欢过后,谢清凝只当是场美丽的邂逅,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第二日,却在驿站接到了招她入宫的圣旨。
她当即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日遇到的并不是一般人,而是当今圣上。
昨日分别后,先帝当即派了心腹打探到谢清凝当时所落脚的驿站,回宫后再三思索,终究还是写了道圣旨。
一众大臣听闻这个消息后,联合起来,一起进宫面圣,一个个都冒死进谏,更有甚者以死相逼。
然而先帝却置若罔闻,坚持自己的想法,执意将赵逸尘生母舒太妃——谢清凝纳进了后宫。
自此,舒妃娘娘盛宠不断,在之后的十三年,更是独获先帝专宠。
谢家一家老小也因此留在京城安家落户。
谢清凝两个兄长,也是颇得先帝的信任和重用,因为对谢清凝的宠爱,先帝一再提拔两人,再加上两人清廉正直,一心为民,因而官职变动相当频繁。
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慢慢地,谢家在京城的一众达官显贵里逐渐有了一席之地,声望也越来越显赫。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然而自先帝驾崩,舒太妃出宫修行后,谢清凝两个兄长却不知为何,突然主动请辞。
没有了外界带来的荣耀加持,谢家一家也就渐渐退出了京城的达官显贵圈子,甚至慢慢开始在京城销声匿迹,再后来,谢浦和更是带着谢家一家老小,举家迁回江南,不再过问京城大小事务。
而赵逸尘八岁自封王开府后,除了外祖父母和两个舅舅,便再也没见过谢家其他的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更是没有印象。
更遑论,他这些年也并不怎么在京城,即使回京,也只是待上几日便又要启程,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江南看望外祖父母。
*
“祖父他老人家说他不记得将请柬放在何处了,所以,”蓝衣女子停顿片刻,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特意扬到赵逸尘眼前,说道:“这是祖母让我带过来的,说是给未来表嫂的贺礼。”
赵逸尘接过玉佩,不过只瞧了一眼,便想起他母妃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是,光凭一枚玉佩,也证明不了什么。
谢浦和一生最是仔细得紧,即使年老了,也不可能会忘记将请柬放在何处,即便是真忘了,他那两个舅舅也不可能会忘。
再者,这女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完全不像是谢家教育出来的。
“你父亲他们为何没过来?为何就你一个人?”赵逸尘又问道。
蓝衣女子撇撇嘴,控诉道:“父亲他们最近在忙啊,所以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过来。”
赵逸尘还准备问,却突然听到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王爷。”
赵逸尘回头,便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正在往大门这边走来。
“嬷嬷。”
老妇人服了福身,道:“王爷,这位女子名叫谢晚云,确实是表小姐没错,她父亲正是谢将军。”
“二舅舅?”赵逸尘淡笑一声,他本不愿相信眼前这蓝衣女子的话,但,既然明嬷嬷说了,这是他表妹,那便是吧。
只要她最近这几日都乖乖待在府上,别添乱,
“既如此,来人,带表小姐去客房休息。”
“是。”
“谢谢表哥。”谢晚云甜甜一笑,跟着俞总管去了客房。
◎最新评论:
【怎么接不上】
-完-
第31章 、31
◎大婚◎
赵逸尘怎么还不过来?
拜堂结束后,喜婆将沈遥搀扶着回了新房,而赵逸尘则留在前厅接待来宾。
一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是没有听到赵逸尘过来的动静。
而沈遥则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等了一个时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坏了某些她不知道的规矩。
吃个席而已啊,随便吃吃就可以了,怎么吃个两三个小时也不见结束。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古人结个婚真的好痛苦。
*
“小姐,小姐。”
“遥遥,遥遥,醒醒。”
……
沈遥感觉自己才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白氏和冬儿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响个不停。
“怎么了?”她不满地嘟囔,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遥遥,该起来梳妆了,别误了吉时。”
“误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嘴比脑子快,沈遥说完才猛然想起来,她今天要结婚。
-
沈遥一脸生无可恋,坐在铜镜前,任由一旁的婢女替她梳妆打扮。
一旁的白氏见状,不禁又开始为沈遥日后的处境担忧。
“遥遥。”
白氏一开口,沈遥就知道她接下来又要说什么了。
这几日,白氏每日都会过来一次,每次来都念叨她一遍,而念叨的内容无非就是嫁到王府后要怎样怎样,譬如侍奉公婆,体贴丈夫,抚育儿女之类的。
然而沈遥并不放在心上,通常都是转个头,睡一觉就忘了。
一是因为豫王府里没有什么公婆需要她侍奉,二是因为她和赵逸尘也不会有什么儿女需要抚育。
至于丈夫嘛,应该也不会需要她体贴。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心里很清楚,她和赵逸尘没有任何可能,所以她嫁过去后,只需要做好自己名义上的豫王妃就行,其他的事,应该都不需要她多费心。
昨晚临睡前,白氏还是放心不下,又特意过来叮嘱了一遍。
白氏接过婢女手里的木梳,轻柔地替沈遥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
肚子发出的轻微声响,打断了沈遥的思绪,让她顾不得伤感。
她今日在梳妆时吃了点东西后,就再没有进食过,一直撑到现在。
好饿,好想吃东西。
好无聊,好想说话。
“哎……”
沈遥刚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位年长的嬷嬷便立刻出声询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无事。”
一旁侯着的嬷嬷和婢女也很紧张,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她心里猜测自己会不会饿晕过去时,终于有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侯着了。”
“是。”
一群人应声,屏声敛气退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偌大的婚房里只剩下沈遥和赵逸尘两人。
赵逸尘抬手理了理身上的大红喜服,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拿了桌子上贴了红花和喜字的玉如意,慢步走到床榻前,望着眼前的人出神。
床榻上安然坐着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是他日思夜想,活了两世,依然想娶的沈遥,此刻,正等着他过去,挑起她头上的红盖头。
而沈遥这厢,见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一直没被掀开,很是疑惑不解,赵逸尘明明已经进来了,怎么半天了还是没个动静。
他不会是想让我这么一直坐着吧?!
这样的话,那到明天早上,我不得饿死了?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半夜偷偷跑出去觅食时,头上的红盖头却被突然挑起——
赵逸尘手持玉如意,小心翼翼地挑起自己的红盖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赵逸尘,然后再是满室的大红烛火。
沈遥看着眼前的男子,微微失神。
一身大红喜服,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眼若星辰,眉毛如画,整个人宛如画里走出来一般。
好帅。
幸好她看帅哥不会流口水,不然身上的喜服定然要被濡湿。
然而,赵逸尘的脸上平静淡然,毫无涟漪,全然没有大婚的喜悦之情。
也是,若不是为了他的白月光庄雅宁,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想到这,沈遥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沈遥,你在妄想些什么,好好做你的豫王妃,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遥瞬间收敛的笑容,让赵逸尘的心一下跌到谷底,但不过一瞬的功夫,他便想通了。
自己此生所求不过她平安而已,又怎能再贪心强求她的爱。
赵逸尘取下沈遥头上的盖头,和玉如意一起放在一旁,才径直坐在沈遥旁边,从袖子里摸了一堆零嘴出来,递给沈遥,关切问道:“饿坏了吧?”
看到赵逸尘变魔法一般变出来的零嘴,沈遥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想不到赵逸尘这么贴心,给自己准备了一大堆吃的。
“嗯。”她使劲点了点头,接过赵逸尘手里的零嘴,有了吃的,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考虑情情爱爱的事。
“委屈你了。”赵逸尘看着沈遥塞得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笑出声,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递给沈遥,道:“不必如此着急,小心噎着。”
说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沈遥就被呛到了。
赵逸尘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
沈遥一连饮了几杯,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面又吃了许多,终于有了饱腹感。
“可还想吃?”
沈遥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杯茶水,摇了摇头:“不了。”说完还配合地打了个呵欠。
吃饱喝足,有点困了,想睡觉。
“可是想休息了?”赵逸尘问道。
“嗯。”沈遥眨了眨眼,问道:“那王爷,可以休息了吗?”
“可以。”
沈遥诚然忘了还要饮合卺酒这件事,刚靠在旁边准备休息一下,就看见赵逸尘起身斟了两杯酒。
交杯酒?!
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她一下清醒了许多,抬眸望向赵逸尘,试探性地问道:“王爷,可以不饮合卺酒吗?”
赵逸尘微微失神,不消片刻的功夫,又回过神来。
他本就没有饮合卺酒的想法,只是这句话从沈遥嘴里说出来,他却还是忍不住失落不已。
“可。”话虽是这样说,他仍然还是将手里的另一个酒杯递给沈遥,道:“这并非合卺酒,而是交杯酒,不可不饮。”
交杯酒和合卺酒原来不是同一个东西吗?
“好吧。”沈遥虽然不太懂,但还是接过杯子,和赵逸尘的手臂相交。
赵逸尘低头,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死就死吧。
沈遥不好再推辞,紧闭双眼,低下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也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然而口腔里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苦辣味,而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
她忍不住咂咂嘴,好甜。
“这是果酒。”赵逸尘道。
沈遥将杯子递给赵逸尘,问道:“王爷,可以休息了吗?”
显然,来时白氏交代的话,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稍等片刻。”赵逸尘也不恼,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一旁的剪子,重新坐回沈遥身旁,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又剪下沈遥的一绺头发,然后将这两缕长发相互绾结,缠绕在一起。
遥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是他痴心妄想,但既成了婚,已是夫妻,想来也并非不可。
沈遥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赵逸尘着实讲究过了头,但这好像也并不无任何不妥之处,只得随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