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说了叭，吃饭要紧。
唐启召东西吃得极快，吃饱后重新开口，一上来就极尽不靠谱，“爹，我想跟你进山。”
唐明秋吃了口馍馍，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你还要念书。”
“可你腿不好啊，家里就靠你一个人进山，你要是瘸了咋办啊。”
唐明秋：“……”，心里默念一百遍是亲生的，说话再操蛋也是亲生的……
“你爹还没有那么不中用。”
唐启熙夹了好些山蘑到唐小棠的碗里，知道她爱吃这个，语气淡淡道，“不如还是我去吧，让启召和启元去念书。”
“不行。”
“不行！”
好几声反对同时响起，唐启熙表情未变，“我已会识文断字，寻常抄读不成问题，况且我是家中长子，本就该早早地进山承担家里的担子。”
唐明秋一阵舒心，自己还是有会说话的儿子的，但是，不行。
“不用说了，难得你天分好学得快，连先生都屡次夸赞，为父不至于这点辛劳都受不住，你的功课耽误不得，不可功亏一篑。”
唐明秋制止了唐启熙继续说话，“启召和启元的束脩也不必担心，你们好好念书，便是不念出个名堂，能明事理，晓分寸，也是值当的。”
三子唐启元埋头吃饭，一言不发，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知道这事儿他插嘴也没用，但是吧，他跟二哥想到一块儿去了，念书有什么意思？缺啥才要补啥，咱家有大哥在，那就不缺文化，家里缺钱啊。
他对赚钱更有兴趣，但看二哥蔫蔫的样子，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唐小棠看着恢复平静的饭桌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晚上，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她穿来的这个节点她记得，按着自己的记忆里，阿爹坚持让家里的孩子去念书，他进山的频率更高了。
只是一个月后，他在山里一脚踩空，从陡坡上滚了下来，虽然没有断腿，但再也养不好，走路只能一瘸一拐，进山小能手从此只能成为回忆。
唐启熙身为长子毅然扛起家里的重担，但他着着实实是个读书的料，从私塾离开后先生因为惜才几次来家中劝说，皆无果，遗憾地离开。
家里陡生变故，唐启召和唐启元两个一合计，小小年纪就知道在镇上收些山货偷偷跟着商队去上陵郡里售卖。
阿爹阿娘知道后差点吓死，他们两才多大，若是路上出个意外可怎么好，但不让他们去他们还是会悄悄去，唐小棠只记得二哥从上天入地的皮猴子慢慢变得说话谨慎圆滑，变得不再符合他应有的年纪，三哥也过早地成熟起来。
唐小棠翻了个身，她超喜欢唐家的，每个人都超级喜欢，她不想让事情如同记忆中那样发展，她要赚钱！
……
唐小棠做了一夜的梦，醒来记不太清晰，但满脑子都是搞钱两个字。
她穿好衣服鞋袜下床，对着不太清晰的铜镜折腾自己的头发，半晌，仍旧是一头乱草。
无奈之下唐小棠只好顶着鸡窝头去找阿娘求助。
走到灶房外，唐小棠看到阿娘将煮好的粥盛了一大半出来，往剩下的里面加了一把糠麸进去搅了搅，那是她的早饭。
唐小棠推门进去，徐英赶紧拿了锅盖将盖子盖上，转身笑眯眯地看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饿了？饭这就做好了。”
她过来三两下熟练地给唐小棠扎出两个圆圆的小揪揪，又舀了热水给她洗漱。
唐小棠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瞧见，只是吃早饭的时候说自己没胃口，把半碗粥都哄着阿娘喝下去。
吃过饭后，唐小棠不想继续闷在家里，徐英就让唐启元带着她去外面转转，“别跑太远了小心累着。”
唐启元回去自己屋里揣了个小布包才带着唐小棠出门，“棠棠想吃什么，三哥给你买。”
唐启元只长唐小棠两岁，平日在家里不大爱说话，但脑子很灵光，这个年纪已经会在沐溪镇的小孩子堆里赚零用钱了。
不过他只喜欢收钱不喜欢花钱，攒的钱统统收着，也就对全家最小的棠棠大方，愿意给她花用。
唐小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架不住一边走唐启元一边往她手里塞零嘴，只好一边吃一边想她能给唐家帮上什么忙。
记忆中的那辈子，唐家便是再落魄也没有让唐小棠吃苦，家里捉襟见肘地过着，唐小棠的衣服都很少见到补丁，吃的更是最细的粮食，说是小姑娘得养得精细才行。
在唐家时唐小棠时时刻刻被呵护着，回去了自己生身父母家里，却仿佛一颗不起眼的杂草，无人在意。
要说唐小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画画了。
她在现代先只是在微博上随便乱画，因着画风独特，可盐可甜，很快收获一大批粉丝，也逐渐有人来找她画插图和短篇，再后来出的画册供不应求，卖得极好，唐小棠对自己的画技还是很骄傲的，不过在这里能派的上用场吗？
“你们干什么？”
唐启元的声音让唐小棠回过神，面前几个半大的孩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在前面的是个小胖子，圆头圆脑五官长得不丑，甚至有些好看，奈何营养吃得太好，一打眼就剩下个圆润的印象。
小圆有些胖，而且矮，像个球一样往前滚了两步，努力地抬高自己两层的下巴，语气带着做作的傲慢，“唐小棠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就不要做梦了。”
唐小棠：“？？？”
谁给你的自信？
唐启元一步迈出挡在唐小棠面前，眼睛眯起来，“秦小河你是不是欠揍？胡说八道什么？”
小圆急眼了，“我叫秦大川不叫秦小河！我娘说的，说她长得有福气要娶来给我做媳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中的是我家里的钱，我不同意，我往后是要娶公主的！”
看来小胖子迎来了人生第一个叛逆中二期，唐小棠从唐启元背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他，“你家那么有钱呀？”
秦大川看见唐小棠的笑容一愣，他印象里的唐小棠是个只会跟在她几个哥哥身后，遇见人都不抬头的模样，原、原来她笑起来还挺可爱……
“那、那又怎么样，那也是我家的钱。”
秦大川提高了声音给自己造势，长得好看又如何，他反正是要娶公主的！
唐小棠笑容更加甜美了，“你家有钱，那你是不是很抗揍啊？”
“啊？”
“我要告诉我二哥哥你欺负我。”
秦大川瞬间蹦起来，“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唐小棠你不要无赖我！”
哦豁，看来二哥的名字很管用啊。
唐小棠眼睛都亮了，大摇大摆地从三哥身后出来，指了指秦大川身后那几个小跟班，“你还带这么多人拦我的路，我来看看都有谁，等二哥问起来才好回答。”
呼啦一下，秦大川身后空空荡荡，没了人助阵秦大川心里有点虚，但他不能跑，那多没面子。
见人都散了，唐启元拉着棠棠去旁边树荫下避日头，“热不热？三哥给你去买乌梅饮。”
他警告地瞪了秦大川一眼，走去旁边的饮子铺。
秦大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见到唐小棠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子，“坐啊，别怕。”
秦大川瞬间炸毛，“我才没有怕！你不就仗着你有个厉害的二哥嘛，有本事你别告状啊。”
“我没本事，我就是有个厉害的二哥，你羡慕呀？”
秦大川才不承认自己羡慕，不过没想到唐小棠居然是这样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不打算娶她。
“我才不羡慕，我家家底殷实，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真的吗？我不信。”
唐小棠笑容可爱乖巧，极具迷惑性，秦大川楞了一下才提高了声音，“你凭什么不信？谁不知道我家秦氏绣庄有名，特别特别有名，我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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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三章
◎真的吗？我不信。◎
“哦，你家是卖布的啊。”
“你装什么傻，我家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
唐小棠眯了眯眼，“不会吧不会吧，你连自己家里做什么营生都说不出来？那完了，秦家怕不是要败在你手里。”
“你、你胡说！我当然知道！”
秦大川气成个球，一点儿都经不住激，嘚吧嘚吧炫耀他们秦家的产业，着急得甚至结巴了起来。
唐小棠手里捧着三哥给她买的乌梅饮，跟三哥排排坐两脸波澜不惊地听他说。
秦氏绣庄好像还真有点东西。
唐小棠记忆里只有秦家很富，流油的富，但具体的营生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经秦大川一透露就很明白了，秦氏绣庄出售各种绣品，其中他最得意大概也是知道得最清楚的，是秦氏绣庄的扇面，卖得特别好。
乌梅饮开胃解暑，带走了夏日的暑气，唐小棠垂下眼眸轻声低喃，“扇面啊……”
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们秦家的扇面很好看吗？”
“当然好看！我家的扇面是上陵郡最受欢迎的，多少有钱人家都会特地差人来买最新的扇面，抢手得很！”
秦大川抬着圆乎乎的下巴，身后若是有尾巴，定然是一上一下用力拍打着地面，无比骄傲。
“真的吗？我不信。”
秦大川急了，小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质疑，他一下子跳起来，抖着手指着唐小棠，“你等着！就在这里等！我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转身一溜烟球一样地跑远。
见人走了，唐启元才慢吞吞地说，“他们家的扇面，确实挺受欢迎，棠棠，你怎么忽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唐小棠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如今才发现钱是好东西，我想让二哥三哥都可以去书院念书。”
唐启元：“……”
前半句话他同意，但是后面……，没必要，真没必要。
“三哥，扇面上的绣纹一般都是哪些你知道吗？”
她也就画画有底气，能做文章的地方不多，只是对于扇面，唐小棠前世记忆里都没多少印象，想来并没有在意过。
唐启元认真思索了片刻，“左不过是些花鸟鱼虫之类，不过我听人说富家女子大都附庸风雅，吃穿用度都是讲究的。”
唐小棠没再问什么，唐启元也没催她离开，虽然不知道秦大川会不会回来，但棠棠想等那就等等便是。
……
秦大川气冲冲地跑回家，圆圆的脸满是汗水，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夏叔，你去拿一些家里的扇面给我，不要一样的，每种我都要！”
夏管家好脾气地哄着，“少爷要那些做什么，那都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玩意。”
秦大川于是更加坚决，“对！就要让她喜欢然后一个都不给她！夏叔赶紧赶紧的，你就挑好看的拿，我看她到时候还信不信。”
夏管家心中疑惑少爷这是跟哪家小姑娘杠上了，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让人去拿一些过来。
秦大川等的焦急，怕时间长了唐小棠不耐烦走了，他还没有给她证明他秦家的扇面有多好看呢。
扇面一拿过来，秦大川一把兜住就往外跑，刚刚擦干的汗又冒了出来。
一路不停歇地跑到饮子铺旁边的树下，秦大川长松一口气，还好，人还在。
他放慢了脚步，想跟平常一样摆出沐溪镇首富少爷的架子，奈何气喘得不行，鬓角流下的汗也不允许。
“难得你还有骨气在这里等，我还以为你早跑了呢。”
秦大川热红着脸还不忘高傲两句，将怀里的扇面往唐小棠面前一放，恩赐般地努了努下巴，“看吧，好些你恐怕连见都没见过，也是，这些精贵的玩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上的。”
唐小棠不理他，倒是当真仔细地一个一个看过去。
秦大川拿来的都是团扇，扇面皆是用丝线绣出来，果然都是些花鸟鱼虫之类，倒也算精致。
她在心里迅速盘算，有些扇面雅致不失趣味，若是换成萌宠团子一类好像也不会突兀？受众都是姑娘的话，兴许还能流行起来。
秦大川此刻心里得意得不行，看看看看，不敢说话了吧，被震住了吧！
就是没见识！还什么“真的吗，我不信”，现在可由不得她不信！
“这也就是我家扇面当中最寻常的，更精致的我才不会轻易拿给你看，当然你如果求我的话……”
“就这？”
唐小棠出声了，一脸平静地将扇面放下，“看起来也就这样，不是花花朵朵就是鸟雀游鱼，你不是说你家的扇面特别特别好看吗？就这？”
秦大川眼睛一下子瞪得圆溜溜，“这还不好看！唐小棠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你看看这花多漂亮，这鱼多逼真，你绣得出来嘛你就敢瞎说！”
“绣，我是绣不出来。”
“呵。”
“但是我会画画，这些图样太普通，我画的肯定比这些好看。”
秦大川鼻孔都被气大了，一肚子气憋着说不出来，忽然福至心灵，圆圆的眼睛装模作样地眯起来，学着唐小棠之前的口气，“真的吗，我不信。”
哦哦哦这么说话好爽！
秦大川瞬间体会到阴阳怪气的乐趣，并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唐小棠露出白生生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牙，“是吗？那我就画给你看，不过到时候你肯定不会好好评判，我画的再好，你也会说不如这些，我才不上当呢。”
“你画，我就不信了，你要有胆子，画好跟我一块儿拿去给家里的施姑姑看，她见过的花样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不过施姑姑可凶可凶了，到时候哭鼻子你别告诉你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