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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八章
◎十分不错◎
之前喧闹震天的空地,这会儿全都安静了下来。
唐启召在秦烨面前的所有举动都与稚子无异，在绝对强势下，任何攻击都好像在玩儿一样。
有人嘲讽他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但更多的人,都在为台上的少年揪心。
胡启舟都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有多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嘴抿成了一条直线,脸颊的肉绷得紧紧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倒在台上的单薄身影。
他对一直崇拜的秦烨,这会儿也隐隐有些埋怨，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何必下如此重的手？
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唐小棠这边的气氛则更加凝滞可怕，唐小棠平日里一直笑眯眯软乎乎的小脸冻得跟冰块一样,撑在桌上竭力控制着想要冲上台的冲动。
她看到二哥慢慢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意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又将棍子从地上捡起握在手里。
唐小棠不敢再出声,她怕影响到二哥,让二哥分心，但她又克制不住心里的担忧，牙齿咬得都开始发颤。
“棠棠,松手。”
唐启熙强行掰开她的手，唐小棠柔嫩的掌心已经被深深地掐出了通红的指甲印,眼看就要出血,她却全无所觉。
“启召心里有数,他看着大大咧咧，心思比谁都细，要相信他。”
唐启熙沉稳的声音里也夹杂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像是在安抚唐小棠，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他知道这会儿若是自己去让唐启召从台上下来，他是会听的，但，唐启熙觉得他没有这个权利，这是唐启召自己的比试，不该有任何人代替他做决定。
秦烨站在那儿没动，给足了唐启召喘息的时间，这小崽子虽然野性十足，但终究还是太嫩，不过有趣的是，被自己全然压制住，他眼神里的狠劲居然还增加了。
“继续？”
秦烨话音刚落，唐启召猛地发力，如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地冲了过去……
正德书院的学子都忘记了要给唐启召鼓劲，一个个脸色都惨白着，台上的唐启召穿着与他们一样的衣衫，一次次重重地被打倒在地，一次比一次狼狈，他们在台下仿佛都能听见沉闷的击打声。
唐启元眼睛血红，紧咬着腮帮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耳边忽然传来唐启熙冷静到不正常的事情，“启元，去找个大夫来，告知大夫伤势，做好万全准备。”
唐启元扭头就跑，秦大川想了想追上去，“我跟你一块儿去，我知道哪里有好大夫。”
唐启熙的声音让唐小棠逐渐镇定，她咬着牙重新拿起画笔，在画板上龙飞凤舞，一张一张地将二哥不服输的模样认真地记录下来。
唐启召再次被秦烨踢飞，沈睿之都快拉不住陈千尺了，“那孩子自己想坚持，你现在叫停算怎么回事？”
陈千尺胡须颤动着，眼里也浮出血丝来，“再不制止会出人命的！那臭小子是不是疯了！不拿自己的当回事！”
“你别激动，你看唐启召……”
唐启召满脸是血，重新站起来都费劲，但他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秦烨，“我……还，可以……”
他有点看不清晰，头上有血流进了眼睛，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唐启召甩甩脑袋，目光朝台下看了一眼，他看到大哥冷肃可怕的表情，看到棠棠担忧泛红的眼睛，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可是，他就觉得自己能找到机会，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一定能找出秦烨攻击的破绽。
秦烨脸上起初想镇住他的闲适和逗弄，这会儿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间淡淡的折痕。
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东西！
他明显能感觉得到，唐启召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但他精神却越来越专注！趋于本能的反应有时候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真是个可怕的小孩儿！
秦烨忍不住心底也冒出一丝焦虑，要强也该有个限度才是，都这个地步了，说一句认输能怎么了？不依然能赢得掌声和尊重，他就不怕自己真的……
正想着，唐启召猛地将手里断成半截的棍子扔出去，身子也摇晃着往前冲，秦烨单手接住他砸过来的拳头，余光瞥见他的脚发力朝着自己的腰踢过来，便后退半步闪开。
就在这时，他另一条胳膊微微刺痛，转头看过去，秦烨眼瞳不由地收缩。
唐启召扔出去棍子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被他拎在手里的唐启召咧开嘴笑了起来，牙缝里都能看到血迹，但他笑得十分开心。
秦烨眼里神色复杂，抿着嘴松开手，唐启召已经站不住，跌倒在地上，但他依旧露着白白的小牙，笑得心满意足，伤到了吧？他就说可以做到的！
“没见过你这样的，不打了。”
秦烨转身往台下走，唐小棠等人已经从另外一边冲了上去。
“二哥……！”
唐小棠都不敢碰他，鼻子眼眶酸得无法控制情绪，又不敢让眼泪出来，惹二哥担心。
唐启召眼睛肿着，眯成缝看着她笑，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想去捏一捏唐小棠的发髻，又怕给她弄脏了，“二哥没事，二哥本来说好，要赢的，好像没做到，让你失望了吧。”
“谁说的！”
唐小棠觉得她二哥超级无敌帅，她都给画下来了，她要让更多人能看到二哥的英姿！
唐启召挣扎着坐起来，面朝着圣武堂方向，“但是二哥答应你，总有一日，我一定能打赢他！”
他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振聋发聩，让听见的所有人都安静一瞬，却并没有他是在说大话的荒唐感。
秦烨已经走回到圣武堂当中，将唐启召眸子里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早已习惯冷静的胸腔里涌出一股他年少时才会生出的烈烈热意。
这小狼崽子不错，十分不错！
“让让让让，棠棠，大夫来了！二哥咋样了？”
唐启元手里拽这个老大夫撒着腿地跑，老人家被他拉得胆颤心惊，脸色都白了，后面跟着的秦大川怀里抱着个药箱，圆圆的身子一点儿没拖后腿。
到了跟前唐启元才说，是宋常念帮忙找的大夫，他们去的时候大夫都已经在书院门口了。
他喘着粗气，眼睛里俱是崇拜的亮光，“二哥，你也太厉害了！任凭他圣武堂再来个什么人都绝对不会越过你去，你放心，大哥若是罚你抄书，我帮你抄！”
唐启召顿时就不好了，这个傻弟弟，大哥就在旁边啊！他是不是除了赚钱脑子里缺根弦儿？
唐启召余光悄悄地去瞄唐启熙，被唐启熙抓个正着，脸上的笑容也不痛快了，变得期期艾艾，“大、大哥……”
唐启熙抓住他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他从地上扛起来，“先看大夫。”
唐启召眼神微妙，有种想偷偷乐又担心被发现，垂着脑袋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大哥的肩膀，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嘿嘿嘿，好像感觉自己不用受罚了。
正德书院的学子簇拥着遍体鳞伤的唐启召下台，仿佛簇拥着一个英雄。
秦烨目送那些孩子尖叫欢呼着退场，他看向方豪丈以及站在他身后都不说话的孩子们，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你们若是能有他一半的韧劲……”
除了方豪丈，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方豪丈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目光一直到看不见唐启召的身影都没有收回去。
……
大夫给唐启召诊察之后，发现他虽然看着特别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养一养擦擦药就能好。
“年纪小，恢复得快着呢，不用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
老大夫不以为意，“瞧着没下狠手，不过你们这些孩子啊，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好好的念书不成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啧啧啧，顽劣得很！”
唐启召有点蔫蔫的，秦烨没下狠手自己都这么惨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略有点受打击。
唐小棠察觉到，握着小拳头给他打气，“二哥已经超级棒了！那可是秦将军！你难道不知道秦将军吗？”
她说着一把拽过宋常念，她也不知道，不过有宋常念呢！
宋常念一脸懵地眨了眨眼睛，已经很习惯地接话，“秦烨是秦家军的主帅，五年前于南疆大胜大夏族便是由他率军，那场战役以少胜多，堪称奇迹，他本人武力高强，单打独斗从未有过败绩，是个值得尊敬和畏惧的名将。”
秦大川不解，“那他如今怎么会屈居圣武堂？”
“功高盖主的下场历朝历代皆有前车之鉴，秦家赶在朝堂对他发难之前，让他自请解甲归田，圣武堂的原身是秦家的世族武馆，秦将军只在其中任教授先生，可降低朝廷对他的忌惮。”
宋常念说完，轻轻拍了拍唐启召的肩膀，“能与秦将军比试已经是极具勇气的事情，更别提你还能伤他，今日之后，你怕是要扬名了。”
唐启召对扬名没有丁点儿兴趣，就算知道了秦烨有多厉害，他还是很郁闷。
就……都是人，两条胳膊两条腿，他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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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九章
◎他不愿◎
唐启熙跟着大夫取了药回来,见唐启召一脸郁卒，皱着个苦瓜脸满是不甘心又憋屈的模样，眼睛眯起来。
“是不是觉得还没打过瘾？”
唐启召还没回神,听见声音直觉地点头,没错,他就是还有点遗憾,不知道等自己伤养好了能不能再找他比划比划……
唐启召余光瞧见围在他身边的人齐刷刷地后退一步，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唐启熙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怂成一团,捂着肩膀：“哎哟，哎哟哟,大哥我肩膀疼,那个秦将军下手也忒狠了，往后我可得避着他。”
“肩膀疼？”
“疼！”
“那我给你揉揉,大夫说了，要用药酒好、好揉开,才能好得快一点。”
唐启熙面无表情地拔开塞子，唐启召脸色都变了,“棠棠,棠棠你快帮我劝劝，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唐小棠抛弃委屈巴巴的二哥,让他接受来自兄长的关怀，跑去空地继续完成她画了一半的画。
……
唐启召和秦烨的比试,令人印象深刻到再也看不进其他的。
胡启舟更是久久无法回神,早忘了自己今儿是来干嘛的,满脑子都是唐启召不服输的眼神和他表现出来的超强天分。
“若是贯道门能有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必将能声名远扬。”
他浑身热血沸腾，贯道门名气远不如圣武堂，就是因为没有好似秦烨一般的金字招牌，但唐启召让他看到了希望。
那个少年，只要稍加雕琢必然能大放光彩，兴许未必会输给当年的秦烨！
一想到这儿，胡启舟都忍不住激动得轻颤起来，他觉得自己今日的前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老天让他发现这一颗明珠！
如此涌动的心绪，在看到唐启召的画时，顿时升腾到了顶点。
唐小棠对自己二哥不是偏心一点半点，旁人都是一幅画，她愣是给唐启召整出了个连环画来。
从唐启召与方豪丈比试开始，二哥的每一个闪光点她都精准捕捉，找到最振奋人心的点定格在画纸上，尤其是与秦烨的比试，唐启召的勇敢执着，坚持不懈，浑身带伤却双眼如电的狠劲，让观画的人都能血脉偾张。
正德书院的学子也抱着极大的感触临摹唐小棠的画，传到其他人手里，皆引起骚动，惹得没能抢到的人纷纷找过来询问预定。
胡启舟凭着自己的本事抢到，盯着只看了一会儿心里便做了决定，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画怕是要流传出去，届时不管唐启召愿不愿意，他都会受到不少关注。
若他来了贯道门，这份关注便也会分一些到贯道门，此乃绝佳机会。
胡启舟一直等到今日比试结束，立刻去打听唐启召在何处，谁知半路上遇到了他一直想结交的秦烨。
秦烨是胡启舟一直以来心里十分崇敬的人，此次来上陵郡，他只想着若能与之交谈都是不虚此行，然而此刻真见到了人，胡启舟心里却居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
不过招呼还是要打的，“秦将军，在下一直都很仰慕你，今日一见，实乃荣幸。”
秦烨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在他身上一扫，“你这身穿着我见过，可是贯道门的人？”
胡启舟受宠若惊，“秦将军竟认得？我确实是贯道门中人。”
“你在此处所为何事？”
“啊……，便是今日与秦将军交手的那孩子，我瞧他资质上佳，在这书院中着实有些可惜，因此想来问一问他可愿来我贯道门。”
“他不愿。”
胡启舟一呆，“啊？”
秦烨表情明显不那么和善了，“你就别想了，今日比试已经结束，我就不留客了。”
这要放从前，胡启舟见秦烨不耐烦怕是会立刻照做，赶紧消失，但他眸中闪了闪，觉得不对，这里是正德书院，哪里轮得到圣武堂的人留不留客？
怕不是不想让自己见到唐启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