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洗戈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木微澜突然跑到角落里小声地嘀嘀咕咕,他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就这样一直看着,也不觉得厌倦。
木微澜注意到他看了她许久,便故作镇定地说:“王爷,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流放了,路上肯定很辛苦,咱们要保存体力”。
宋洗戈闻言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休息”,顿了顿,他又说:“微澜,别担心,一切有我”。
木微澜轻声地说了句“嗯”,便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宋洗戈见状也闭上了双眼。
昏暗的牢房里陷入了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狱卒梦呓的声音。
木微澜一直都没有睡着,一想到明天要被流放,说心里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说她一点都没有怪宋洗戈连累了她,也未必……
只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活下来。
她都想好了,要是路上真的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她大不了就自我了结,反正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眷恋的,如果能回到现代就最好了,也不知道母上大人她怎么样了……
她又想到了穿越以来遇到的许多人,钱如海,还有沈之文他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说王府的事,也不知道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对了,还有她才刚装修好的小院……
唉,多思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天微微亮,木微澜还在睡梦中就被狱卒的呼喊声吵醒,她昨夜一直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梦里也不安稳,老是梦见宋洗戈路上被太子围攻了,她在梦里也是担惊受怕的。
她偷偷地看了宋洗戈一眼,他倒是没表现出一点担忧的样子,看到他这样,木微澜也强行冷静了下来。
叫醒了两人后,狱卒便打开牢门,那个狱卒一身横肉,看到牢里的二人都有些狼狈的样子笑得十分得意,他言语粗鄙,听起来很是聒噪:
“安王殿下,今儿个就要流放去边境了,也不知道您这样的贵人,路上受不受得了”。
说完他的目光越发猥琐地看向一旁的木微澜,不怀好意地说:“王爷福气好啊,一路上还有这么个漂亮的女人陪着”,说完他眼神十分露骨地上下打量这木微澜。
宋洗戈愤怒难当,他一把将木微澜拉到身后牢牢护住,咬紧牙关狠厉道:“闭上你的狗眼!否则,我反正都要流放了,杀了你这么个狱卒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狱卒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他虽然十分气愤,到底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落魄了,但到底是曾经的战神,他狠起来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时辰到了,上路吧!”
宋洗戈没有再看他,他转过头,伸手去拉木微澜的手,沉声说:“微澜,走吧,别怕”。
木微澜任他牵着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从大牢深处向外走,唯有双手紧紧地握着。
一出大牢,木微澜就被久违的阳光刺激得别过了头去,牢里暗无天日,她已经不记得过了几天了,阳光的滋味,真是令人怀念啊。
两人此时身上都戴上了枷锁和脚镣,说实话,木微澜觉得有点丢人,待会儿还要坐囚车出皇城,到时候百姓肯定要来围观的,想到这里,她真的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不过她到底是个无名小卒,应该没什么人关注他,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即使身负枷锁,却依然挺直脊梁,看上去还是那样骄傲,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得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洗戈也温柔回视,他浅浅的笑了一下,木微澜也笑了笑,然后他们便大步走向囚车,两人一前一后,囚车载着他们,缓缓而行。
这两日皇城都要沸腾了,百姓们都听说了安王被发现勾结大虞,证据确凿,被叛流放了!
开始大家还没有在意,毕竟这是安王,定是有什么误会,谁知道才过了几日,圣旨就下来了,安王被剥夺王位和封地,要被流放边境了!短短几日,安王府就败落了,据说只有一个举报有功的侍妾被免责,还跑了个管家,其余的仆人们也都被发落了。
百姓们纷纷感叹,一代枭雄,竟然落得如此结局,实在令人惋惜,至于安王的叛国罪名,圣旨已下,已成定局,但是百姓们心里都有杆秤,安王到底是不是会叛国的人,他们心中自有判断。
听说今日就是安王要流放的日子,百姓们早早地便聚集在囚车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囚车经过。
囚车来到街道上的时候,和预料中的一样,人山人海,木微澜尴尬得不行,内心狂吼:天哪!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百姓们都这么闲的吗?
啊,他们又不用上班,定然是闲的……
木微澜内心抓狂,恨不得有个地洞出现,然后赶紧钻进去,或者现场穿越也行啊!
可惜老天爷没有要成全她的意思,囚车就这样在百姓们的目光追随中一路缓行。
木微澜内心一直在经受煎熬,她不敢看向人群,生怕看见什么熟人,也害怕那些人异样的眼光。
不过,她两眼出神地望着前方的宋洗戈,这个大宋的战神,为了大宋出生入死,他本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的,他,他应该是受人尊敬的。
他此刻心里应该很煎熬吧……
想到这里,木微澜心里一阵难过,方才的尴尬都被冲散了不少,她鼓足勇气望了一眼人群,却意外百姓们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宋洗戈。
她渐渐地不再紧张,看来,宋洗戈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她觉得很安慰,相信宋洗戈也发现了吧。
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吗?
宋洗戈的确发现了,百姓们的目光如有实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知道,他必须挺直胸膛,他的尊严不允许他露出狼狈。
不过他此番被定罪,说的是叛国,他还以为会被人丢鸡蛋什么的,没想到还好,如此也好,至少也算离开得体面。
宋洗戈的手下柳城此刻正和刘大隐藏在人群中,他们看到昔日威风的主子如今身陷囚笼,都愤怒地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却不敢声张,他们知道,现在主子是否能够被救,如今只能靠他们了,两人目光灼热,一直注视着宋洗戈。
谁都没有发现,方雪雅此刻也乔装了隐匿在人群里。
她两眼出神地望着那个被他亲手送入囚笼的男人,眼中酸涩。
她知道宋洗戈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方家大小姐,那她一定不会辜负这个男人,可是,她如今是罪臣之女方雪雅,全家人的血海深仇,她必须要报,即使牺牲一切,即使,牺牲这个男人……
她也绝对不会后悔。
囚车已经行至城门,宋洗戈此时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坚定。
皇城……
我一定还会再回来!
目送载着主子的囚车出城以后,柳城和刘大对视了一眼,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方雪雅也不知所踪。
出城之后,囚车开始加快速度,百姓们目送安王离去后,也就纷纷摇着头算去了。
不过皇上和太子虽然出手果断,但到底还是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唉,我不相信安王会叛国,安王是常年在外打仗的,真要叛国,他哪里还需要打什么胜仗啊!”
“谁说不是呢!”
“依我看啊,安王肯定是被陷害的,我听说啊,皇上一直都不喜欢安王,早就对他不满了”
“嘘!皇家的事你也敢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这些事咱也管不了!”
“是啊,是啊,走吧,别再说这件事了。”
一家酒楼的二楼雅座里,四皇子宋人瑜和五皇子宋墨正聚在一处,他们全程都在欣赏宋洗戈落魄的模样,心里很是解气。
“我们这位安王,终究还是败在了父皇和太子的联合打压之下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宋墨冷笑道。
宋人瑜倒是没有急着逞口舌之快,而是眉头紧皱。
“我总觉得现在还不算完,安王毕竟还有那么多忠心的部下,他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闻言宋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放心吧,他没命回来了,父皇和太子是不会让他翻盘的”,见宋人瑜还要说什么,他接着说:“当然以防万一,我也会派人去的,你放心吧”。
宋人瑜这才放心下来,他接着说:“不过眼下宋洗戈倒了,无人与太子掣肘,朝臣们怕是要一边倒了。”
宋墨一脸无所谓:“先不急,且让他得意一阵,总归父皇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他这个太子,也只能是太子。”
宋人瑜听到他大逆不道的话,连忙出声打断他:“五弟!慎言!”
宋墨倒是没有丝毫紧张:“你怕什么,这酒楼左右两个包厢都是我的人,没人听得见。”
宋人瑜见他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说了,他转而跟他说起来最近朝堂上的事。
原来,五皇子和四皇子私下已经联合了,四皇子母妃身份低微,无强大的外家可靠,自知继位无望,便辅佐五皇子上位,这两人一直隐藏在太子和安王的阴影下,如今安王倒了,他们也该到明面上来了。
太子对于他们二人的联合其实早已知情,不过一个草包,一个废物的组合,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精力都放在对付安王身上,也只有安王,倒是配作为他的对手。
此刻他与他的谋士正在书房商量如何处置宋洗戈。
一个谋士说道:“殿下,如今安王已经出城,”
太子负手而立,语气悠长:“出城了就好,派人好好送送我那三弟吧,对了,那个木微澜若,是她愿意放弃我那三弟,便将人带回来吧。”
“是!”
随着囚车出城,野心勃勃的各路人马,也都悄悄出动了。
第42章
押送安王的囚车一路上都是急速前行,经过一日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行人等到了流放之路最艰险的琼州,众人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此刻都是饥渴交加,马车终于停下来修整了。
宋洗戈和木微澜也终于从囚车里被放了出来,取下了枷锁,被官兵围在最里面坐着。
木微澜此刻整个人都有些脱水,因为这一天一夜他们都没有停过,所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吃饭喝水,只有偶尔停下来方便。
她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就算是流放,也不至于这么赶吧?
不过眼下她头晕眼花,实在没有精力细想,她接过官兵递过来的水壶和冷馒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手里的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她也没有再嫌弃,而是就着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来。
宋洗戈此时也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冷馒头,他的状态其实还好,毕竟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之前更极端的条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时不时会看木微澜一眼,他自己吃点苦没什么,但是看到木微澜也跟着他一起吃这种苦,他觉得很羞愧,更觉得自己窝囊和无能,他十六岁之后便很少体会到这样无力的感觉,上一次这般窝囊,还是在母妃刚去世之后的那段日子。
宋洗戈突然握住木微澜的手,木微澜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受苦了”宋洗戈满脸歉疚。
“哦,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也别老想着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快好好吃饭,抓紧时间休息,珍惜这短暂的舒适时光,知道吗?”木微澜耐心地安慰着这个低落得过于明显的男人。
“好,我会好好吃饭,你也要好好吃饭,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宋洗戈没有让自己脆弱太久,他知道官兵之所以这么急着带他们到琼州来,是因为琼州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这一路山路颇多,有几处官道都临近悬崖边上,在那些地方对他下手手最合适。
宋洗戈虽说有一些得力的属下,他也相信他们的办事能力,但是一想到木微澜要跟她一起面对风险,就难免忐忑。
这些官兵这番着急赶路,只怕就是要在他的手下来不及反应之前下手,也不知道柳城他们来不来得及……
两人吃完饭后,宋洗戈让木微澜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一下,木微澜也没有矫情拒绝,实在是她太累了,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宋洗戈心事重重,木微澜也筋疲力尽,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相互依偎着。
柳城他们随着囚车出城后,也乔装了一番,和四处散落的人手汇合后,便跟着囚车的痕迹一路尾随。
他们虽然不敢松懈,但是为了保证在动手的时候保持良好的体力,一路上还是有及时休整,他们没有料到官兵队伍竟然会片刻不停,所以不知不觉中,便和宋洗戈他们落下了一段路程。
就在宋洗戈和木微澜闭目休息的时候,几个官兵互相对视了一眼,某种危险的信号,已经悄然萌发。
很快,车队便重新整装待发,不过这次他们没有让犯人继续坐囚车。
一个官兵过来说喝道:“前方山路不平,马车难以继续,你二人须自行行走”,说完他给他们戴上枷锁,众人将两人放在队伍的最中间,朝前方匀速前进。
这一路的山路确实难走,说是官道,但是其实就是一些碎石块组成的路,木微澜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路,好几次都差点拐到脚,宋洗戈见状默默走到她身后,防止她意外摔倒,同时也警惕着路上的风吹草动。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来,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但是宋洗戈丝毫不敢松懈,他不敢将希望都寄托在下属身上,一路上也在寻找逃离的机会。
此时,众人正要经过一处树林,说是树林,其实也就几十棵枯树,路上长满了杂草,树木虽然稀疏,但是草丛却适合埋伏。
宋洗戈立刻戒备了起来,木微澜也有点不妙的预感,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宋洗戈一点。
果然众人行至途中,便见一群蒙面人士举刀而来,目标直指宋洗戈,宋洗戈立马将木微澜推到一边的草丛里,随即迅速抬起脖子上的枷锁,挡住了自右上方而来的刀剑,只听见“咔”的一声,枷锁从中间被砍开,可见对方力气之大,宋洗戈一把掰开残留的枷具,用手上的手镣去抵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刀剑。
木微澜老老实实地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现场刀光剑影,十分血腥,好些官兵都被刺客给斩杀了,他们的血甚至都溅到了她的脸上,但是她不敢叫出声,她目光担忧地看着宋洗戈,见他双手受缚,难以发挥,她心里急得不行,双拳难敌四手,宋洗戈此刻身上已经有好几道刀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