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落泪,倒真叫人心都化了。
景逸只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疼,抱着韩千雅不撒手,又是哄又是疼,对江依蓉的怨气更是又深了几分,连一个舞姬都比她识大体!
韩千雅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按捺的怒意,嘴角笑意越来越大。
一连几日,景逸日日前来韩千雅的小院,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嘘寒问暖,好不关怀,府中人势利,见她得脸,自然趋之若鹜,往日门可罗雀的小院瞬间就热闹起来。
而正院中的江依蓉却是气得心肝都在疼。
那日她气疯了,说起话来失了分寸,最后景逸几乎要打她,虽说最终抬起的巴掌还是没有落下,但她却着实吓了一跳。
“都怪那个贱人,死了还不让我好过!”江依蓉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周围的丫鬟一愣,慌忙跪了一片。
“跪跪跪!跪有什么用!”她扫了周围一圈的人,恨恨道:“没用的东西!眼见着那贱人得意,还不快去给本王妃出这口恶气!”
可韩千雅一直卧床,别说院门,就连屋门都不出,根本抓不住把柄,江依蓉的人只好在饮食上克扣,或是指使人去她跟前找不自在。
韩千雅表面上逆来顺受,温顺得像只猫,可背地里却全一股脑儿说给了景逸听,她现在做起这些事来顺手了不少,一点儿也不让人察觉到恶意,撒娇扮柔弱中就温风细雨地将江依蓉的人做过的事全说了,还附带添油加醋以及将锅全推到江依蓉身上。
也由此,往往江依蓉听到手下人的报告还没开心起来,就看到景逸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进来,指责了她一大堆,又摔门离开。
她自然不能怪景逸,于是对韩千雅的恨意越来越深,无奈她一直躲在院里,直到王府宴会,她终于逮住了机会,为了羞辱韩千雅,勒令她必须出席。
这场宴会是当今皇帝亲自下令办的,来的大都是京城官宦贵女和皇家人,以韩千雅现在的身份本不该来,因此只能如侍女一般侍立在一旁。
她埋首站着,偶尔悄悄拿眼神扫视一圈周围的人,又看了看上首坐着的江依蓉,见她得意洋洋,对周围贵女的奉承及其受用,不由心底叹了口气。
这场宴会便是当今皇上给景逸选侧妃的宴会,江依蓉看着那些贵女刻意讨好的模样,一方面很是受用,另一方面心里又十分不痛快,可皇上下旨,她不能当场发怒,便将气全都撒在了韩千雅身上。
“素玉。”
突然被提及,韩千雅忙转向江依蓉的方向,半埋着头,装做一副恭敬的模样:“王妃有何吩咐。”
“本王妃记得,你以前是个舞姬是吧。”江依蓉看着垂首站在脚底下的人,挑着眉优雅地将一颗葡萄送进嘴中。
第5章 宴上献舞
韩千雅身子不着痕迹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过江依蓉会趁此机会难为她,可当众被揭穿这样的身份,她骨子里千金的尊严摇摇欲坠,似乎觉得自己将要被江依蓉的眼神刺穿,嘴唇不自觉颤抖:“是。”
“既然如此,今日诸位贵人都在,不如你就去献一曲舞,助一助兴。”江依蓉嘴角含笑,目光却是满满的讽刺。
“舞姬也能站在这里?王妃果真善待下人。”坐在下首的一个紫衣女子站起身来,一派天真的模样。
江依蓉满意得看了她一眼,装作端庄的模样耐心解释道:“这是王爷的侍妾,只是舞跳得极好,今日诸位妹妹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拿出好东西来的。”
此言一处,席中当即传出了丝丝窃笑。
舞姬是什么东西,也就比青楼妓女好一点点而已,说白了还不就是个以色侍人的贱骨头。
韩千雅微微抬头,正对上那紫衣女子的眼神,对方只看了她一眼,就立马别开了眼神,像是再多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
江依蓉见此,更加满意,眼中的笑意更大,看着已经明显脸色发白的韩千雅,道:“素玉,你觉得呢?”
即使现在的身份确实只是个卑贱的舞姬,可韩千雅骨子里依旧是大家闺秀,是堂堂韩家的嫡出大小姐,这样的讽刺无疑是在剜她的心。
她的手开始抑制不住轻轻颤抖,耳畔的嘲笑声渐渐变得模糊,只余下江依蓉满含讽刺的询问,像一根刺一般,猛地往她心上扎,像是将要把她扒光一般,丢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猛地将手攥紧,抬头,还未张嘴,就立马将反抗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看到了江依蓉的脸,笑得妩媚又高高在上,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一耳光扇过去,再狠狠踩几脚。
想要报仇,就要忍人所不能忍。
凌冽的眼神立马消失,韩千雅微微躬身,温柔且妩媚道:“昨夜王爷便说过要妾身献舞,今日场面大,妾身竟忘了,幸亏王妃此举倒提醒了妾身,王爷要妾身就跳平时常给他跳的那个,不知王妃可有异议?”
江依蓉一怔,怒得噌得一声就要站起来,幸好被身边的丫鬟绿柳眼疾手快按住,否则就真的失态了,她看着她,好半晌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着先行离去换衣服的背影,江依蓉气得手指在几乎要掐破自己的掌心,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讽刺王爷有什么话连告诉都不会告诉她?还是想显摆自己受宠?真是个贱人!竟敢当众落她的面子!
“王妃。”绿柳见众人没有注意这边,忙将她手中几欲捏碎的葡萄抢了下来,觑着自家主子明显恼恨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现在大家都在,王妃您可不能失态了。”
江依蓉将手隐进广袖中,死死揪着帕子,双目平视前方,又恢复了端庄大方的模样,只是轻声的话里却带了十足十的愤怒:“贱人就是贱人,竟敢当众落本王妃的面子,而且这样作践她都还能笑得出来。”
绿柳顺着江依蓉的话同仇敌忾道:“王妃放心,她能忍过这一遭,奴婢就不信她还能躲过下一遭,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而已,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江依蓉听了这话,才缓缓勾起了嘴角。
能忍又何妨,这世间能活下去,从来靠的就不是能忍。
韩千雅很快就换了衣服到了前厅,一袭广袖彩裙,轻纱缓带,再兼她近日愈加瘦削,如今更是显得身姿曼妙,翩翩欲仙。
一站到了大厅正中,便当即引来一连串的惊呼。
她前世曾学过一段时间舞,只是舞这个东西终究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所以也只是略懂罢了,但如今这幅身子应该是从小习舞,从头到脚皆是为舞而生一般,琴笛的声音一起,便好似自动便带动了四肢,无需思索,一颦一笑,皆是动情。
周围人都看得呆了,上座的江依蓉却是黑了脸,本打算若是她跳得不好便借机给她扣上一顶藐视王爷的罪名,结果没想到……
“果然舞姬就是舞姬,瞧那一眉一眼的模样,王爷还没到呢,就开始勾搭人了。”下座不知哪位小姐看出江依蓉脸色不虞,顺着她的意思讽刺道,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人听到,当即引发了一阵哄笑。
正在旋转的韩千雅听到这些声音,动作猛地一滞,差点摔倒,幸好这幅身子功底极稳,硬生生撑了下来。
“好!”
突然一声高亢的喝彩响起。瞬时将那些哄笑压了下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韩千雅一愣,舞蹈的动作停滞了下,又立马回归入常,只是眼神不自觉往出声的那处看去。
大厅左侧坐着的那人与周围正襟危坐之人皆是不同,手中掂着一只鎏金小酒壶,斜靠在椅背上,衣衫有些开了,双颊绯红,像是醉了般坐得歪歪斜斜,时不时还唤人依华独家整理拿酒拿吃食,完全不顾周围的眼神。
他注意到了韩千雅的目光,当即便无所顾忌的迎了上去,还拿着酒壶朝她晃了晃,像是真醉了。
可韩千雅知道他只是装醉喝彩而已,因为那双眸子清亮极了,像是随意扫过她,又立即离开。
韩千雅的眼神不自觉流连在他身上,心里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江依蓉见人搅局,当即狠狠一眼瞪过去,正巧对方眼神无意扫视过来,她见那人竟是景枫,忙收起怒意,眉眼温柔,勾起一个端庄的笑,朝对方点了点头。
“真是个狐狸精。”
“王妃放心,跳得不好最多受点气,跳得好才是真的小命不保呢。”绿柳伏在江依蓉耳边轻声道。
江依蓉强压火气,扭头看她:“王爷呢,快来了吗?”
“快了,刚刚听底下人说,王爷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江依蓉看着大厅中央一舞翩跹似彩蝶般美丽的人,薄薄的长眉还是忍不住紧皱了下,咬牙道:“那就快准备着,等王爷来了,咱们送他一份大礼。”
“是。”绿柳应了声,悄悄退了下去。
既然是狐狸精,就该是时候漏出狐狸尾巴了。
她摘过一枚葡萄正欲送进嘴中,正巧听到厅中一阵唏嘘,当即眉头一皱,葡萄在指尖碎裂。
第6章 青梅竹马,以死谢罪
韩千雅跳着跳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这曲舞应景,选的是春日戏蝶的场景,又不说嫦娥奔月,哪里来的烟雾。
可蒙蒙的烟雾不知从何而来,待韩千雅察觉到时整个大厅都笼罩了轻薄的一层白蒙蒙的烟雾,还不算太多,却已经看不清了源头的地方。
这样的烟雾助兴的场景历来就是有的,不算稀奇,其余人看得津津有味,对美人突然变得雾里看花一般只当是趣味,更是喝彩连连。
烟雾越来越盛,韩千雅觉得自己连周围坐着的宾客都快看不清了,朦朦胧胧间,她心底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由加快了动作,打算快些跳完离场。
现场除了她以外唯一还觉得不对劲的人只有景枫,他不由捏紧了手中的酒壶,刚刚还昏昏欲睡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明起来,一双眼警惕地注视着正中的韩千雅,跟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突然,就在她身后的屏风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子。
景枫刻意不动声色,直到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立马将手中的酒壶掷了过去,那影子立马就消失了。
砰地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他趁机大喝一声:“有刺客!”
这声呼喊无异于平地惊雷,刚刚还沉醉美人舞蹈的众人一愣,当即都戒备起来。
还站在大厅正中的韩千雅一时有些迷惑,停下了舞蹈。
坐在上首的江依蓉脸黑得更是像锅底,这是她办的宴会,结果办成了这样,她的脸往哪儿搁?而且最重要的是丢了王府的脸,景逸必定不会轻饶了她!可惜厅中烟雾太重,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
江依蓉恨声道:“怎么回事?”
绿柳带着哭腔道:“本来都按计划进行的,谁知道突然就有人扔了个东西过来,又说有刺客,才……”
“谁?”
绿柳正要说话,一道怒意更重的声音传来了:“究竟怎么回事?!”
江依蓉一愣,忙推开绿柳往前走去,眼下厅中烟雾已经基本上散了,她忙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去拉景逸的手,半道却突然闪出了另一道影子,先一步扑到了景逸的怀中。
“王爷,妾身好害怕……”
素玉!
江依蓉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恨得眼珠子都几乎要瞪出来。
景逸感受到怀中娇人还在轻微发抖,忙心疼地又将韩千雅搂紧了些,温柔安慰了下,抬头正好看到江依蓉一副要杀人的目光,当即怒喝一声:“今日宴会是父皇下旨办的,你就办成这样!”
江依蓉一怔,忙将别的都抛之脑后,慌忙解释道:“王爷,我……。”
“那刺客是怎么回事?”
“刺客……”
江依蓉还未说话,一个男人就被人带到了大厅,噗通一声被人按着跪下,还在不断挣扎。
绿柳惊呼一声,转头看向景逸道:“王爷,这人奴婢知道。”说完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素玉:“是她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