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清冷的面上满是不敢相信。
一只刚出生的小鸟,随便进出白给山的大阵和上古秘境尚且可以用身世来解释,但她怎么可能这么识货?
那些东西就是放在他的跟前全部摊开,他也要分辨上半天才能看出来谁高谁低的!
而小鸟就像翻破烂一样,随意一翻就找到了。
关于时雪仙尊的追随,小鸟毫不知情,她只想沿着爷爷带她走过的路都走一遍,寻找爷爷。
即便那些路他们两只走了千年,或许她也要走上千年,但小鸟不怕,她心中有爷爷,她一定要找到他,把神器给他,让他赶紧飞升。
天上雷声大作,小鸟赶忙躲进一个山洞中,雪花随之落在了她的头上。
神器是万万不能离身的,小鸟背着神器,趁雨还没下大,迅速地叼了几根木枝回来。
雪花一震,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该不是……又要吐口水吧?
小鸟嘴一张,雪花嫌弃地飘远了些。
一小团火点燃了木枝,红色的火光映得小鸟的脸像个红苹果,照亮了黑暗的山洞,她烤了会火,对着剩下的木枝一顿呸呸呸,做出一个小鸟窝来,睡了进去。
吐口水虽迟但到的说。
外头雷电交加,偶尔有疾驰的雨点冲进来,砸到了小鸟的头上。
她捂着头醒来,一脸困倦。
又是一道响彻云霄的粗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就在这诡异的光亮中,一只白虎走到洞口。
白虎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哈欠,“我说是什么东西来了,原来是一只小麻雀……”
小鸟紧张地后退,戒备地看着白虎,用甜嫩嫩的嗓音道:“不是麻雀,是猫头鹰!”
爷爷是猫头鹰,啾啾怎么会是麻雀?
白虎甩了甩威武的大头,好笑地说:“猫头鹰有长你这样的吗?你背的是什么好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小鸟气急,鸟可杀不可辱!
“俺早晚会变成猫头鹰的!你别看不起鸟!”
轰隆——
雷声更响了,白虎失去耐心,他过来就是抢宝贝的,只是看这崽子年纪小才不想出爪,可她如此不知进退,就休怪他无情了!
白虎伸出虎爪,雄厚的大爪子带着凌厉的冷风,夹杂着雨点向小鸟打来,小鸟自打出生就在挨揍,活活被打成了一个节奏大师,灵活地闪来闪去,白虎修为虽然高深,却碰不得她一根羽毛。
白虎眯起眼睛,不悦吼道:“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了!”
小鸟扑扇着翅膀,尖叫着被白虎抓在掌里,“放开俺!放开俺!俺要去找爷爷!”
“爷爷?呵呵……”白虎夺过小鸟的神器,把她扔在一边,细细端量起这件宝贝,眼睛一亮,果然是好东西!
小鸟擦擦眼泪,忍着身体的剧痛继续向老虎扑过去,但又一次次地被拍在石壁上。
白虎烦了,“我又没说要吃了你,赶紧滚,去找你的爷爷!”
小鸟趴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落在地面,不可以,不可以抢走她的东西,没有了神器,爷爷会死的……
小鸟撑起身体,跌跌撞撞走向白虎,他诧异地看着一脸决绝的小鸟,纳闷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死脑筋,他都放她走了,她还敢来招惹自己。
虽然不忍,但现在他得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存在的法宝,他自然不会相让。
他抬起虎爪,对着小鸟按下去。
小鸟仰着脸,看到一块黑色肉垫向她压来。
命运的后脖颈被拿捏了。
“喵喵喵?”白虎懵懵脸。
听到声音,小鸟后怕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面容绝美,但冷若冰霜。
她眼睛盯着小鸟,修长白皙的玉手却提起白虎粗粗的脖子,一把扔了出去。
白虎摇了摇脑袋,法宝呢?
他爬起来,又跑了进来。
只见那美得不像话的女子秀眉轻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起了血淋淋的小鸟,另一手漫不经心地张开,白虎顿时跪在地上,冷汗淋漓。
好可怕的威压……
“走。”女子声音低沉,白虎猛地抬起头,一溜烟跑了。
白虎:还当是什么大神,原来是个女装大佬!
那声音分明是个男子!
小鸟瑟瑟发抖,这个漂亮姐姐也是来夺宝的吗?
她死死地抱着神器,头也不敢抬,鼻间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她还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清甜纯净,像她喝过的露水。
冰凉的手落在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小鸟一僵,感受到背后的丝丝清凉,紧接着是绕鼻的药味……
她终于敢抬起脸,看看那个女子。
女子面色淡然,用好看的手指给小鸟抹着药膏,她的手指是那么的白,白到像是一朵随时会融化的雪花……
“白花花,我的名字。”
小鸟一愣,这声音也有点熟悉,好像娘亲,她又巴巴地盯着白花花看了好久,终于在眉眼间找到了和娘亲相似的地方。
白花花眼眸一转,不冷不热地看向小鸟好奇的的眼睛,轻声道:“时雪,我表哥。”
小鸟恍然大悟,高兴地笑出来,“是姨姨!姨姨,你来接啾啾回家的吗?不可以呀,俺要去找爷爷。”
爷爷?白花花,也就是时雪的一缕神时所化的女子,她娇花似的嘴唇一张,犹疑问道:“……猫头鹰?”
“嗯嗯!”小鸟很开心,原来娘亲也不是完全不理自己的,这不就派了姨姨来找自己?嘿嘿,啾啾真开心。
小鸟犹豫了一下,问:“姨姨,你飞升了吗?”
白花花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有。”
人修修行艰难,但一般修为够了就能登仙,可他修行几百年,修为早已高于该飞升的水平,却迟迟不能飞升。
师父曾对他说过,无情道与其他流派不同,需等待机缘。
他忽忽悠悠就等到了现在。
小鸟想了想,摘下自己脖子上的法器,套在了白花花的手腕上,“姨姨,这个送你,希望可以帮到你,如果还不够,等俺找到了爷爷,再帮你寻更好的东西。”
白花花看着脏兮兮的手环,又看看满脸通红的啾啾,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崽崽,到处送东西,明明自己穷得连条开裆裤都买不起。
她用飘逸的袖子遮住手环,“你爷爷在哪里?我随你去。”
她跟了一路,发现不少妖精都盯上了啾啾身上的宝贝,她暗着给小鸟挡下了这群心怀不轨的,小鸟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真不知她送给自己的那件神器是如何平安带到白给山的。
于是她干脆化为一个女子,随小鸟一起上路。
她想,只要变成表妹的样子,那群女人就不会追着自己跑了。
小鸟垂着大头,很伤心地说:“啾啾和爷爷在一起时还只是一颗鸟蛋,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爷爷说他不能飞升,就要死掉了,所以把俺送去了娘亲那里。爷爷飞走了,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白花花摸摸她的脑袋,小鸟很快打起精神来,亮晶晶的眼睛笑眯眯的,“不过没关系,只要找下去,早晚能找到的。嗯嗯!”
小鸟生怕自己不相信,还嗯嗯两声给自己打气。
白花花的眼神轻飘飘地移开。
糟糕,这崽崽真的好可爱……
又聪明又勇敢,还喜欢送东西。
不像山里那群吃他的用他的,背地里还偷偷画自己小像的母崽子。
小鸟累极了,趴在她的手心里睡着了,后背上都是伤,她只能用这个姿势睡觉。
小小的、温暖的肚皮一鼓一鼓,触动着白花花的掌心。
时雪摊开手,仿佛本体的手心里也有一只小鸟一般。
他微笑,山洞里的小草都看呆了,垂下了自己的叶子。
小草:嘤嘤嘤,仙尊居然笑了,我长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仙尊笑得这么开心。
当然,小草也有担忧。
因为大家都知道仙尊修的是无情道。
有道是天道无情人有情,而修无情道的过程就是逐渐摒弃七情六欲的过程。(*摘自网络)
得无情道,难于上青天,古往今来也没几个凭借无情道飞升的,大多数人都是修着修着就修不下去了,转投其他派下。
而已知的几个无情道仙人,都是杀妻证道的。
想到这里,小草自闭了。
好想追求仙尊,但,草草不想被仙尊剌掉。
可若是能得仙尊一天怜爱……那草草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草了吧?
意志不坚定的小草左摇右摆,一会觉得自己可以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裂开了。
真是为难死草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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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仙尊:她对我笑,又送我礼物,还看不上我,她真的好特别……
好伤心的说,小鸟其实知道爷爷可能死了的,只是不愿意相信。感谢在2022-01-21 19:59:08~2022-01-22 18:3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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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孤独男孩
在白花花姨姨的手心里,小鸟睡了出生以来第一个安稳觉,白花花靠在石壁上,倚着长剑,任雪白衣摆落在地上,静听风雨。
很久没有出来过了,时雪透过白花花的眼睛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雨水顺着宽阔的叶子滑落,坠在娇艳的花瓣上,又缓缓离开,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完整地映出一个微缩世界。
幼时每天爬上爬下的树干也变得陌生,纹理被沾湿后更显清晰。
树洞里,两只小松鼠为了争夺一个松果而拳打脚踢,打着打着竟然抱在一起看雨了。
山上人家的烟囱里飘出的炊烟,让他想起了还在时小孩子时父母总是把最好吃的给他。
邻居条件不好,他时不时会省下一些吃的给邻居家的小男孩壮壮,壮壮也会送他一些自己草编的小玩意。
山洞里的时雪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
第二天一大早,小鸟惊喜地搂住白花花的手指头,亲昵地蹭着她,“姨姨,你还在!你真的要和啾啾一起吗?”
“嗯。”白花花没有太多的表情。
小鸟在地上蹦来蹦去,雨后的土地潮湿松软,走起路来很省爪子。
小鸟左爪右爪轮流高高抬起,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小小翅膀背在身后,托着神器,像只老猫头鹰般,她笑眯眯的,一直说着家乡话,“姨姨,这是俺的老家,俺带你去个好地方。”
啾啾想了一整夜,姨姨对她这样好,她还是先送姨姨点好东西,让姨姨先飞升。
反正……反正爷爷……
啾啾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很快又振作起来。
反正爷爷是大妖怪,不急的,不急的,嗯嗯!
白花花作为女子实在太高了些,大长腿一步顶小鸟十步,小鸟的翅膀受了伤,无法飞行,只能竭力跟上她的脚步。
一人一鸟慢慢走着,从天亮走到了天黑,终于来到了小鸟的秘密基地。
小鸟抱走铺在洞口上的稻草,指着洞口说:“姨姨,从这下去,里面有很多宝贝,你下去挑吧,选多少都没关系。”
她不自然地背着翅膀,笑嘻嘻地说:“俺不下去了,在这里给姨姨望风。”
白花花看了看只能钻进一只小小鸟大小的洞口,又看向了一脸期待的小鸟,伸手设下一个结界。
小鸟一怔,“姨姨?”
“我为你加了结界,以后这里只有你能进来。”白花花坐在树下,抱过身体僵硬的小鸟,拿下神器,轻轻抚摸小东西后背上的伤口,“我飞升需要历劫,和这些无关。”
她再次为小鸟上药,小鸟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小鸟想隐藏的秘密,昨天的伤一点没好,反而严重了,血流不止。
“为什么不说?”
小鸟垂着头,闷声道:“没有人会帮俺的。”
从她在蛋里有意识开始,她就看着爷爷不断面对争斗,爷爷受了伤,没鸟会来问一句,只会来抢爷爷的好东西。
她破壳后,失去了爷爷的庇护,被抢的就变成了她。
给娘亲的神器,她不知挨了多少打才送回去,几次险些送命。
没人会帮她的。
白花花眼眸微动,深深凝视着垂头丧气的小鸟。
小鸟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来,“姨姨,你要历什么劫,俺可以帮你吗?”
白花花很困惑,这崽崽,怎么这么热心肠?
白花花把她的神器收了起来,小鸟眼巴巴的,想说点什么,白花花打消了她的疑虑,“帮你收着,免得遭人惦记。”
小鸟挠头,她刚才怎么还怀疑姨姨呢?娘亲的妹妹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你还没告诉俺,你要历什么劫呢?”
白花花将她塞进衣襟中,淡淡道:“情劫。”
小鸟惊讶地张开嘴,“情劫啊……”
她跟爷爷一起听说书先生说过,情劫是很多修无情道的修士要经历的,好多神仙也要经历,反正挺玄乎的,好多人类听着听着就会落泪,爷爷也会跟着鸟叫几声,婉转哀长。
这个她好像帮不到呢。
“那、那姨姨岂不是要和一个男子成亲、和离、再成亲生子再带球跑啊……”小鸟迷惑,这么漂亮的姨姨,什么男人才能配得上?
脑袋被拍了一下,是白花花打的,“从哪里听的,不是。”
小鸟委屈地捂着脑袋,白花花踩上长剑问:“先去哪里?”
小鸟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出一个地方,白花花便御剑而去。
崽崽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蹲下,白花花的胸膛热乎乎的,小鸟露出满足的笑容,姨姨真的好好,她一定要帮姨姨历劫飞升。
白花花面色沉肃,还在想小鸟说的成亲和离带球跑那些话。
若想飞升,不是历劫就是等待机缘,正是因为不想遭遇情劫,自己才一直躲着女人。
到了一个高原,小鸟突然冒出头来,兴奋地喊:“到了到了!”
白花花下了剑,环视这片土地。
这里到处都是黄土,漫天狂沙,一棵树都没有,并不适合鸟儿栖息。
小鸟的眼里蓄起了泪水,“这是爷爷捡到俺的地方,一千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