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叶香往后退了半步，笑着致意道：“夏宁公主。”
“不准你叫我，”夏宁气急败坏，红着眼睛指着她说，“你这个卑鄙的、可耻的人族！”
禾叶香往大祭司身边躲了躲，夏宁越发气不过，骂道：“你区区一个人族，凭什么在千浮岛猖狂？！”
禾叶香皱起眉，显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在大祭司身旁，手肘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衣袖——
靠得近了，她闻到大祭司身上一股白梅的清香，似有若无，仿佛消散在飘散的雪花里。
大祭司并未多看她一眼，拿着手杖拦在夏宁面前，那清冽的嗓音道：“不得无礼。”
“她坑我害我，放肆到本公主头上来了，此等人族，应当即诛杀！”夏宁厉声道。
“殿下你讲讲道理，”禾叶香皱眉说，“是谁害我在先？怎么反怪到我头上来了，难道还要我当着太后和大祭司的面说出来吗？”
“你说了也没人信！”夏宁道，“这里我是公主，他们难道不肯相信我的话，转而去信你这个人族的鬼话？！”
“宁宁，”太后温声道，“叶香是我选定的魇族之后，也是你未来的嫂子，不可对她如此无礼。”
夏宁眉头狠狠一皱，失声道：“什么？”
太后面容祥和，点了下头。
“我不同意！”夏宁脸气得发红，“此人若是当了魇后……我，我以后……”
太后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以后还怎么过日子？！难不成她堂堂一魔族公主、要被一人族女子欺负吗？！
这话夏宁说不出口，气了半天，指着顾北音道：“她呢，为什么不选她？魇后这样重大的人选，务必要选一位性情温厚、听话乖巧的吧？难不成让她到蜃楼来，压我们一头吗？！”
太后温声道：“论辈分，魇后与魇皇平齐，是要压你们一头的。”
夏宁愈发懊恼，禾叶香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还冲她笑了笑。
夏宁气坏了，反而指着太后骂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找个能管住我们兄妹几个的，你觉得这个人行，你觉得她能管住我们！你看看她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太后皱起眉，温声唤她：“宁宁，”
“你这个婆娘，你就是这么卑鄙！你走着瞧！”夏宁气冲冲道，“你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管住我们？！”
眼看着夏宁都指鼻子瞪眼到太后头上了，大祭司却不制止她，任她肆意妄为，而太后更是惯着她，委屈地说：“宁宁，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禾叶香咋舌，到这个地步，太后为什么还要宠夏宁？
“宁宁，”太后朝夏宁走了几步，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宁宁，你别这样闹好不好？”
夏宁嫌恶地撇开她的手，骂道：“别碰我！”
太后并未生气，眉尖皱得更紧了。
她对待三位皇子的态度，以及对夏宁的态度区别，让禾叶香忍不住怀疑：只有这夏宁公主才是太后亲生的吧？
“颂宁，”禾叶香压低声音，用只有耳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太后是不是格外宠爱夏宁？”
颂宁趴在她耳廓上方，应声道：“嗯！夏宁、不喜欢太后，太后……太后，喜欢夏宁！”
“原来是这样吗？”禾叶香感觉很意外，却很快理解过来了——
难怪夏宁一上来就发这么大火，以她的身份，她肯定可以说服魇后放走人族，但是她自尊心极强，不愿向魇后求情，所有才导致眼下这种局面。
禾叶香灵光一闪，以极快的语速、伺机开口道，“夏宁公主！你答应我的，想办法求魇皇或者太后，让他们同意放走另外三位人族女子，你可别忘了哦！”
夏宁抽了口气，没想到这人族女子还是说出来了？！她怎么敢的？！
夏宁正要发作，太后突然拉着她的手，笑着温声道：“宁宁，你知道的，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的。”说着，瞟了禾叶香一眼，带了些感激和更加复杂的意味。
第15章
◎身世◎
15.
只要你愿意开口，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太后甜蜜而温柔的话，令在场之人为之动容。
作为魇族太后，她为夏宁付出的实在够多了，这一点所有人有目共睹，就连其他三位皇子，都忍不住因此产生嫉妒的心情。
夏宁那张漂亮的脸蛋因激动的情绪而发红，嘴角带着嘲讽的笑，身体因为剧烈地喘气而微微发抖，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自嘲道：“什么都答应我？”
“你知道的，宁宁。”太后仍握着她的袖子，面上带着怜悯和关怀。
“好，很好，”夏宁仰起脸，朝太后道，“我想要魇皇之位，你能给我吗？”
太后面上神情瞬间消失，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忍着不满的情绪道：“宁宁，这话不能胡说。”
“我想要的，就是魇皇之位，”夏宁指了指另外三位兄长，“我想和他们一样，公平竞争魇皇之位，我也是魇族血脉，为什么不能当魇皇？”
太后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宁宁，”
“人族尚且能立女子为皇，我为何不能？”夏宁甩开太后的手，双手往后伸展，瞬间化作了魇族的形态——
身形高大而矫健，肌肉纤长却爆发力十足，绿色的眼睛如宝石一般，灵动而充满智慧。
禾叶香第一次发现，魇族的原型似乎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别样的美。
这种美需要时间来适应和习惯，就像是欣赏其他星球上发现的新物种。
在她露出原型的一刹，太后脸色彻底黑了下去，其他几位皇子也都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夏宁维持着魇族形态，站在一众魔族之中，仿佛蜂群中的皇后，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美丽气质，高傲而让人无法直视。
夏宁丝毫不顾及太后和几位兄长皇子的不满，身姿轻盈地跃起，落在一栋房屋顶上，翘腿坐着，空灵的嗓音说：“太后，既然你能轻易地决定谁来当魇族之后，自然也能决定这魇皇之位的归属，立他们几个废物和立我都是一样，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只要我提出的要求，你都能满足我，为何不能许我魇皇之位？”
禾叶香和顾北音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大皇子君琰面无表情道：“你来当魇皇，你能娶人族女子吗？还是说你要为人族诞下子嗣？”
夏宁被噎了一口，呸道：“你们不想娶，难道我就想娶？”
“魇族已经三百年没有融入人族血脉了，”无忧族王后忧心忡忡道，“再这样下去，魇族的血脉也将自取灭亡……”
“皇位不仅仅只是权力的象征，更重要的是责任和担当，宁宁，你莫要闹了。”太后苦口婆心道。
“担当是吧？倒也不是不行，”夏宁抬了抬下巴，“反正人族唯一的作用，就是融入子嗣的血脉，你们去抓一名人族男子来，我若当了魇皇，我必娶那人族男子，与他诞下魇族子嗣，这样你们可满意？”
太后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脸道：“宁宁，你太过火了！简直是荒唐至极！”
“三位皇兄不愿娶人族女子，我也看不顺眼你选中的人，为了让所有人都满意，这是最好的结果。”夏宁冷冷一笑。
“不行，绝对不行，”太后抬着头看着夏宁，气得连牙齿都在打颤，“由你当魇族之皇，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夏宁自负道，“我若当了魇皇，首先放了这几名人族女子，让他们重新挑选一名男子送到魔域，一切按照魇族的规矩来，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众人也议论纷纷，显然不看好夏宁当魇皇这事。
夏宁自顾自地说：“从前你们都说，太后疼我，是因为我并非太后亲生，太后和先皇怜悯我，才给了我无上的宠爱。如今你们都看好了，我到底是不是魇族血脉？”
若她并非魇族血脉，怎么可能变幻出魇族的形貌？
“夏宁公主，您是认真的吗？想要跟三位皇子争抢魇皇之位？”
“就算您是魇族血脉，若您力量比不过其他几位皇子，您也争不过他们啊？”
“魇皇就需要夏宁公主这般凶狠的劲，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我更支持夏宁公主！”
“荒唐！魇族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皇，女子将被作为巫灵来培养，夏宁公主怎么能争夺这魇皇之位呢？！”
“……”
“我就要争，”夏宁冲着太后道，“臭婆娘，待我当了魇皇，我必杀了你看中的那名人族，再放走其他人族去传话！”
所有人为之一凛。
顾北音抓着禾叶香的袖子，沉声道：“别怕。”
“我不怕，”禾叶香回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怎么可能让她当上魇皇呢？”
“你有办法对付她？”顾北音压低了声音，“你总是能想出奇怪的办法，小叶，如果我能派上用场，请务必让我帮忙！”
禾叶香比了个嘘，“先看看吧。”
顾北音点了点头。
人群中，太后面上表情渐渐消失，恢复成以往的端庄和冷淡，抬起脸朝夏宁公主道：“你是永远不可能成为魇皇的，夏宁，理由哀家可以告诉你。”
夏宁微微皱眉，似有不妙的预感。
太后字字清晰地说：“夏宁，你与三位兄长不一样，你并非先皇与哀家所生。”
所有人：“！！！”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夏宁也吓了一跳，面上一闪而过露出惶然无措的神情。
怎么可能？！那不是谣言吗？！
尽管她曾听说过她的身世争议，可是多年来她一直不以为意，认为那些只是别有用心的人为了伤害她、诋毁她而编造的谣言！
若她并非太后亲生，太后又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抚养她，在她身上倾注了全部心神？！
她尚未理解过来，太后道：“你清楚了吗？夏宁，需要哀家再说一遍吗？”
“你骗人，”夏宁失声道，“老太婆，你肯定在骗人！”
“哀家愿以先皇的名义起誓，”太后眼中含泪，“你身上虽然留着魇族血脉，但并非先皇与哀家所生，绝无可能让你来继承魇族皇位！”
夏宁彻底失语了。
既然她不是太后亲生，今日所作所为，岂不就相当于一场笑话？
她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神色，免得从他人身上看到任何嘲讽的神情，只默默地褪去魇族形态，仓皇站稳。
景鹿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没事的，妹妹。”
此时此刻，没有敢议论一句，言语不当恐怕引来杀身之祸。
兰羽公子赶来时，便是当前这副情景。
“发生什么了？”兰羽低声问一名无忧族人，“见到颂宁了吗？”
很低很低的一句询问，却因为场上一片寂静而格外突兀，夏宁闻言，怒叱：“还没找到颂宁吗？！”
兰羽十分窘迫，只能摇了下头。
他找遍了整个无忧岛，愣是没找到颂宁的踪迹。
他希望颂宁是真的失踪了，可若他躲在暗处，关键时刻再给夏宁致命一击，那他和夏宁都要完了。
“废物！”夏宁口不择言，“找个人都找不到！简直是废物！”
景鹿想拦着夏宁，抱着她捂着她嘴，不让她继续骂下去，却被夏宁一把用力扯开了。
“找颂宁做什么？”太后问道。
夏宁本想怒怼她，可蓦地想起刚才的事情，心中无限悲凉，竟回怼不出来，避开眼神，转过脸去。
“颂宁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禾叶香突然出声说。
夏宁和景鹿同时一惊，果然是这名人族女子先有准备，让他们计划落空了！
无忧族王后一脸莫名其妙，太后却语气淡淡地：“哦，是吗，那就好。”
禾叶香点了下头，语气温和地说：“公主殿下答应我，会替我向魇皇或者太后求情，放走其他三名人族女子，此间好意令我感激不尽，可若公主殿下对此实在无能为力，我断然不会强求……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约定而已。”
她语气诚恳，话语间给足了夏宁面子，还一副见好就收的样子，实在令人讨厌不起来。
夏宁恹恹地，懒得搭理她一句。
太后趁此时机，赶忙说道：“夏宁公主自然会履行她的约定，另外三名人族女子，景鹿将会安排护送他们回到人族的地界。”
禾叶香行礼致意：“多谢太后恩情。”
太后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为了哄夏宁开心，她已经尽心尽力了，可总是把握不好分寸，效果常常适得其反。
如果这名人族女子愿意多多帮她，她不介意赋予她更多的地位和权力。
“小北，”禾叶香牵了牵他的袖子，高兴地说，“我做到了。”
顾北音揉出一个笑容，可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第16章
◎计划◎
16.
当天，禾叶香就要被安排搬到蜃楼去住，由大祭司给她领路。
“我想在离开前，跟我朋友告个别，”禾叶香跟大祭司说，“他们马上要回到人界了，我会想念他们的。”
“可。”大祭司道。
他一如既往地高冷，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多谢你。”禾叶香说完，重新回到人群里，来到小北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