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想着,一边又记起昨夜之事,忍不住坐在椅子上从后方打量着他。
贺离恨正在跟段归商议服用之事,以及去何处寻觅踏破元婴的机会,这都是一等一的修道大事。
梅问情可没有贺郎这么正经,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玄色衣袍上的淡金刺绣上,从平整的袍角上移,目光仿佛能穿透衣衫,如实地还原出他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又默默地往上看了片刻,忽然升起一个没法细想的疑问:那条丝带,他取下来了么?
她系得不紧,应当不会难受,起身穿衣时仿佛没见他解开。若是掩在长袍下面,那条精致的蝴蝶结是不是已让衣料磨开了,松松地套在那里?还是……
梅问情面色逐渐沉静、严肃,光从外表看,还以为她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完全看不出她脑子里的这件事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来。
贺离恨与段归商议完毕,转过头,就见到她一脸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他心口猛地一跳,以为她或许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想什么?”他掩去眸间的揣测,若无其事地问。
梅问情拉过他的袖子,在他身侧耳语几句。
贺离恨听了一半,默默地甩开她牵着自己袖口的手指,扭过头不看她,耳尖通红,不知道是羞还是气,声音有点儿恼:“你……”
“我好无耻。”梅问情深深地感叹道,“怎么能这样好色。”
贺离恨:“……”
“我从前都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毛病。”她道,“这真是太过分了,只是一看见你就总这样,得想办法改正。”
贺离恨的话被她抢去了,也就说不出什么,然而她却还用手指轻轻地勾住他的手,求知欲旺盛:“……所以,你解下来没有。”
他喉结滚动,一言不发地抽回了手,逃一般地离开了她身畔,好像这话根本说不出口似的。
梅问情纸上谈兵的经验多,亲身实践得却少。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在大部分情况之下,妻主在郎君身上所做的装饰,都得由她的手赠予或解除,无论是一条丝带,还是别的什么器具之类的。
两人虽然昨日纵情冲动了一回,但并没有真的耽误正事,在暮色降临之时,贺离恨正式闭关突破,有丹药为助,从踏入金丹到金丹巅峰,只需要他闭关几日或十几日,便能重新回到自己已经修行过的境界。
这原本需要日积月累,慢慢磨合,否则有根基不稳的嫌疑,但因为贺离恨已经是第二次,轻车熟路,所以不必担心这个。
段归跟梅问情在闭关之地的周围等候。
因为他一个男子,单独陪在上司的妻主身边总归不好。段魔君向来很有分寸,便叫来了在万里寒川养伤的凌红药。
凌红药在今晨收到消息,晌午便至。她一袭红色纱衣,外面披了一件赤色的厚披风,绒毛柔软,艳色十分衬人,看不出伤势未愈,反而神情生动,状态很好。
梅问情和她相见,凌红药看见她,先是从心底地打怵,寒颤似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又想起梅先生脾气还不错,深深地吐了口气,抬手行礼:“先生日安。”
梅问情随手回礼:“数月未见,怎么好像你这伤还没有好?”
一般人都看不出,她倒是一眼便知。凌红药苦笑道:“娘子慧眼如炬。您那位郎君魔气甚烈,甚至还有点儿轻微的毒性,他的身躯内应该是有很多毒素的,幸好我只是受了蛇刀的刀气,而并没有真的被刀劈中,否则必死无疑。”
“所以,你这伤是因为毒素没有处理,才好得慢的?”
“正是。”
两人这么一提起,段归也看出她并没好,便皱了皱眉,绕着凌红药周身转了一圈,温声低语:“我看看。”
凌红药见到他,日思夜想的段魔君黑发如瀑,戴着纤长古朴的玉簪,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温柔如四月春风,她心神一荡,好了伤疤忘了疼,抬手便要去碰他的脸。
段归稍稍侧身,用一把折扇抵住她的手,矜持地挡下了,然后警示似的轻咳一声。
凌红药这才反应过来,一转头,便被梅问情琢磨不定的眼神盯着瞧,她心生后怕,立即规规矩矩地,挽起衣衫露出伤疤给他看。
贺离恨的刀气纵横如织,威力十分不凡,上面染着从他体质里散发出的轻微毒素,有炽热和腐蚀的感觉,这道伤疤虽然已经结痂,但用手触碰,还是觉得有些发热。
段归从怀里取出药瓶,拔掉木塞,将散发着幽然草木气息的粉末覆在她的伤口周围,结痂的地方逐一软化,炎热和腐蚀感慢慢清退,血痂脱落,又露出一层血红的嫩膜了。
凌红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段归从锦囊里抽出丝质手帕,动作轻柔地包裹住她身上的伤。
她被梅问情拧断的手骨已经接续好了,连点后遗症都没有,只剩下那片魔气毒素未愈,比起这个,她反倒想起段归被无极真君设计的伤势,虽然陈旧了这么多年,可一直没有好全。
凌红药便问:“那你……”
段归垂着眼帘:“我不要紧,今生若进入不了化神期,恐怕是没有好利索的机会了。”
“他不就是看上了那个什么剑道天才沉萱了么?为了一个女人来找你们贺魔尊旧部的麻烦,怎么不见他去绞杀那些签订了契约的暗域天魔。”
凌红药怒气上涌,毫不客气地道:“清源剑派可真是打得好算盘,人人都说温柔郎君在前,所以情关不好过,可没想到那么一个以剑入道的冷硬女人,也能靠这皮囊给她的门派挣得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