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问情有点儿心不在焉地道:“我就看不上你这凶悍残酷之态,既是子女辈,宽容饶恕、多加指点,对待得太严苛,可是会断女绝孙的。”
沈燃冰仍刻板道:“老师已有主君,阴阳天宫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喜事,就算将修真界血洗一遍,再送主君一个各界共主当一当,又有何难?这只是学生的诚意罢了。”
说罢,这个如意天女便起身,浑身冒着沸腾火热的杀气,何琳琅一下子差点没拉住,还是梅问情叫道:“回来!”
沈燃冰才止步。
梅问情将手里的空酒杯扔了过去,对方不闪不避,正砸在额角上,虽然不疼,但也留下一点儿红痕,她道:“你还像是光明磊落的道门正宗吗?这无法无天的劲儿你跟谁学的。”
此言一出,沈燃冰便抬眼看了看她,一旁的何琳琅则是轻轻掩唇咳嗽,连小惠都面无表情地捧着盘子,默默望天。
梅问情瞬间领会三人的意思,指了指自己,语气古怪地道:“难不成还能是我吗!”
沈燃冰道:“学生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梅问情换了个坐姿,看着她过来重新坐下,便让小惠将此前写过的方子交给两人,“这是我家郎君的安胎药方,材料……是有点儿难找。”
何琳琅摇了摇头:“只要先生回阴阳天宫开宫,这上面的十之八九也就有了。”
“所以,天宫之内暂时没有之物,我交给你们了。”
沈燃冰捧着药方,沉思了不知多久,她倒是没有推诿之意,而是道:“……老师,光是这些分量,恐怕要保养胎儿,也得二十多年的时间,等这么久岂不是让老师心急,请老师为学生打开天地之门,我愿为主君前往其他大千世界,征战杀伐、抢夺……不是,是搜集宝物。”
梅问情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好战分子,淡淡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将你这么个东西送到我面前,让我教诲你一番,不然早在万年之前,你这个好杀之人,就已经埋土化灰了。”
沈燃冰低眉解释:“学生这都是为老师着想。”
“你还是少烦我吧。”梅问情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你帮我看看,贺郎那边……怎么样了。”
沈燃冰榆木脑袋,不知道梅问情的心思究竟怎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为何不亲眼去看,所以只是遵从命令,散发神识过去,抬手凝出一片固定在穹宇之间的波纹水镜,将另一边的现况如实呈现出来。
何琳琅则是在心中嘀咕了好久,想道:“心中牵挂,所以才并不亲自去看,你倒好,直接播出来了。”
“禀告老师,实在是血气太重,杀伐毁灭之气包裹着整个战场,连压灵大阵都碎裂了,地上的魔躯道体混成一片,天魔百般纠缠,看不出究竟……”
“好了。”梅问情道,“闭上你的嘴吧。”
沈燃冰散去水镜,有点摸不清头脑。只不过他们少有这样跟梅问情静谧饮酒之时,很多年不曾受召,此刻弥足珍贵,所以也都安安静静,只将药方上所缺之物记在心中,收入衣襟内。
圣魁宫几乎没有四季之别,永远都是早春的温度和情形,云崖亭上也只有几棵巨大的梨花树,梨花纷纷如雪,从外界吹进亭内。
梅问情没有旁观,这里与交战之地相隔甚远,所以连一些动静余波也不能立即知道,但在酒壶空却、再倒不出一滴酒水的时候,那些被血色染得通红的云霄,忽然汇集成翻滚的紫色雷云,苍白而通天的闪电从中亮起。
梅问情望着天际,身侧的小惠低下头:“主人,天女魁娘娘传来消息,压灵大阵在提前布置下起了作用,当场碎裂,主君了却心结,战中突破,先天毁灭之道大进,引动了化神期的雷劫。”
她这话没避着另外两人。
何琳琅道:“这怎么行?这种血战、到了最后必然力竭!就算真的到了化神的境界和修为,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承接雷劫啊,先生……”
沈燃冰已经抽出腰间的软鞭,浑身凛冽地道:“我代先生为主君挡下来!”
“不必。”
如意天女动作一顿,转而看向梅问情。
梅问情低声喃喃道:“握住我吧。”
你的血战已经结束了。
就像牵我的手一样,握住我吧。
就在此刻,梅问情身上原本无形隐匿下去的金色禁制一重一重地浮现上来,她的周身盘旋起阴阳二气,这股难以触摸的苍莽开天之感,从她的身上一丝一缕地渗透出来。
而在远方,那血光之内,也隐隐亮起一轮月亮,如霜的光泽扫去山雾般的腥气。
金色禁制虽然是在神魂里完全亮起,在衣衫之上表现出来,就是这件紫色道服上被繁复的金色花纹攀爬而上,但在禁制的保护之下,这些精纯的灵气却还源源不断地涌起。
“这是……”
“这就相当于,主君可以随时抽调先生的灵力。只要先生还在,他就不会因力竭而败。”
何琳琅解说完毕,跟身侧的沈燃冰同时陷入沉默,两人的性格虽然南辕北辙,但心中此刻却都是同一个想法:
主君以身为矛,鹰击长空,而这世上的最强之盾,也莫过于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