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问情静立其中,她元神当中的同命契文金光流转,闪烁着的雷电光晕同样在她法躯之上酝酿流散,从狂暴到静谧、从热烈到安宁……从最充满杀戮毁灭之气的劫雷,化为温顺的电光,渐渐从指尖散去。
最开始四重雷光根本无法影响到她。
但这样的天劫,还是惊醒了她身上一重重的禁制,禁制不断地摇动颤抖,几乎有挣脱的征兆。
轰隆——
雷鸣惊世。
就像慧则言所说的,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狂热的雷鸣在重重响动后,终于无可奈何的消散过去,云端间在露出一缕霞光之时,也同样放出了一道缠绕着烟粉色光线的寒芒,寒芒一点,瞬息之间自上而下、直灌天灵。
在象征着突破返虚、踏入半步金仙的寒光笼罩下来的同一刹那。梅问情身上原本便动摇颤抖的金纹骤然挣开——一道法身之上的金纹禁制浮现而出,光泽耀目,砰地一声从她身上脱离,在梅问情周身撑出一道金色的光环。
这道光环脱离梅问情真身的同时,她的本体气息开始不断上升,很快便达到周围空间无法承载的程度,这道金色篆文撑开的光圈没有彻底散去,而是如同一道金环般环绕着她,像是又受到极大的压力般,重新向内侧逼近。
梅问情的手腕上缠着一串道珠,细细的穗子轻柔地扫着手心,她早有布置,于是只是抬手接住那道烟粉色的丝线,将叩问心门的情劫收入元神当中。
因梅问情没有主动压制,那圈刚刚被禁制烙印逼回去的金纹再度撑开。面临寒芒笼罩,这道金色篆文重新张开一个圈,失去了完全的平衡之后,她周遭的空气、光影、时间……不可细数的诸多“稳固”的概念,都开始变得不那么稳固,产生一种受到极大压迫、而被摧毁之感。
这种被摧毁的现象,从此处,一直辐射到天地角落,辐射到极广的地区,整个寰宇之内,莫不改天换日、惊天动地。
此刻,一直观测不动的慧则言菩萨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缓缓地盘腿坐下。
她身下是草木青翠、生机勃勃的山崖,在梅问情本体禁制动摇的情况下,这处山崖也产生了断裂和还原的迹象,险些就要化为一抔黄土。
慧则言闭上眼,口中诵念着隐晦莫测的经文佛号,声音低微慈和,在她的身后,亮起无数梵文游动,法尊佛陀的金身塑像在梵文之间出现,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如幻影般涌起,一股恒定、平稳的力量,从她周身源源不断地传出,镇压住了这方空间的分裂。
她的力量足以蔓延千万里,以此为中心,将分裂的缝隙、薄弱的规则、不可捉摸玄之又玄的概念,全部补充上了一股安定的力量,抵消了梅问情带来的强大压迫力。
梵语万千,一重又一重的祷告声从虚影中响起。
慧则言睁开眼,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道:“小惠姑娘在哪里?”
澜空道:“小惠姑娘早已完成了道祖的吩咐,此刻应该在禅院在陪伴贺郎君。”
慧则言徐徐颔首,又眺望向极远之地,自言自语般地道:“希望她们也能顺利些吧,梅问情只解开三道禁制,别造成什么伤亡……”
……
幽冥界,冥河之上。
一身大红罗裳的梁兰清抱着胳膊,鬓发金钗晃动,手里抚摸着一张由小惠亲手递交过来的书信嘱托,字迹眼熟无比,是梅先生的。
在她对面,凌空站立着西方鬼帝陶灵,她外表只有十四五岁外貌,手似嫩藕,面若银盘,穿着短袄长裙,一只眼睛戴着一块金属眼罩,外形如苍冷火焰般向右侧燃烧。
“时辰到了。”梁兰清道。
“真有这么大的动静么。”陶灵嘀咕道,“这该不会是先生吩咐给你的事,你拿来诓我的吧?”
梁兰清懒得与她争辩,只是向上望去——在各界的地理位置上,修真界确实处于幽冥界的上方,但并不是正上方,两界的接壤之地是一块倾斜的、有坡度的断崖,下方则能够通过河流般的结界进入地府幽冥。
天穹幽然发青,还是昏昏沉沉的光泽,看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梁兰清不解思索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难以理解、并且不讲道理的沉重灵力辐射波及进幽冥界,脚下湍急磅礴的冥河仿佛凝滞了一瞬间。
在这眨眼一瞬,宽阔得一眼望不见边的冥河猛然改变方向,由低向高倒灌过去——哗啦!仅仅这一刻,梁兰清就仿佛听到了冥河之水冲刷断崖的声音!
她跟陶灵的反应完全一致,根本都来不及对话,提前听从吩咐布置好的结界大阵猛然打开,两位化神期修士互为阵眼,磅礴的河流才以缓慢的姿态停止了倒灌,那些脱离河畔升起的鲜红花朵又飘飘荡荡地、如柳絮般地飘落。
冥河一点一滴的回归正位。
梁兰清身躯内的鬼气几乎被阵法抽取一干,她看了一眼方才还心不在焉的陶灵:“这回你可相信了?”
陶灵面露尴尬之色,扯开话题道:“你还是省省力气,祈祷没有更恐怖的后续吧。”
冥河之水磅礴广大,倒流之力在由大阵一点点扭转,空气之中呈现出一股轻微的扭曲之态。
……
圣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