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说,都没别人了,私下相处时展现出难过也没什么。
赵维桢抬眼,铜镜中的烛光如鬼火般摇曳缥缈。
“你倒好。”赵维桢调侃道:“没少在烛火之下‘卸下心房’呢。”
岂止是卸下心房,在这房里,他突然发疯失控的时候都不少见。
仔细想来,也就只有赵维桢一人见过吕不韦那般模样,他真实的欲求,他真实的态度,他不披着人皮虚与委蛇时剩下的情绪和想法。
至于她自己……
“有时候我也在想,”赵维桢凝视着铜镜中的吕不韦,“也许我就是没有心。”
“你有。”
吕不韦轻笑道:“可人心就手掌大小,是有限的。维桢一颗心都在王上身上,分给旁人的,分给不韦的,自然就少了一些。”
赵维桢啼笑皆非:“吕不韦,你好酸啊?”
“不韦就是酸。”
吕不韦煞有介事地认真回应:“但不韦也理解……倘若先王在世,不韦亦如此。”
赵维桢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安慰,但不得不承认,吕不韦一席话倒是说进了赵维桢的心坎里。
身为夏阳君,身为秦王的师长,赵维桢必须,且仅向秦王负责。
当年她选择了嬴政,于是一切早在邯郸时就有了结果。
愧疚好啊,冷静下来,赵维桢甚至感到了几分慰藉。愧疚就证明她还是有良知的。
赵维桢这才缓缓转过头,她的视线从镜中倒影挪到了身后男人的身上。
吕不韦一双明眸在昏暗的室内显得不复白日般璀璨,晦涩的光线让一切看得不分明,即使离得这么近,好似那其中酝酿着的温顺与亲昵都比往日更要真实。
往日里赵维桢始终觉得,像吕不韦这般微垂又明亮的眼睛刚刚好。多一份阴沉,少一份轻薄,偏偏是这个弧度,如此亮度才能展现出恰好到处的纯真,以及看块石头都像是那么认真。
朦朦胧胧、似假似真,仿佛他此时此刻的含情脉脉与深情款款完全是真的。
他的手依旧停留在赵维桢的眼侧,随着她转身,男人的掌心微微后挪,轻柔地撩开她的长发,将青丝挽到耳后。
紧接着吕不韦手轻轻一落、再一起,一对玉玦如变戏法般出现在他的掌心里。
赵维桢:“……”
吕不韦失笑:“早年在楚国学的小把戏。”
他摊开双手,将玉玦送到赵维桢面前。
温润剔透的玉玦如油脂般细腻,玉环本身没有什么装饰,可偏偏在玉环中央,以金子镀上一层繁复奢侈的花纹,叫本属于中原文明的玉点缀上了少数民族的风情。
金鎏玉,他好大的手笔。
“试试看?”
吕不韦说着抬手。
赵维桢只觉得耳垂微微一凉,紧接着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她侧了侧头,看到那一抹金光在铜镜中折射着点点光芒,金玉相称,既显铺张,在昏黄烛火的闪烁下,又多了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意味。
不得不说,吕不韦的审美相当超前。
赵维桢觉得,这款耳饰放到现代怕也是要大卖的。
替她戴好玉玦,可是男人的手并未离去。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略一往上,他手指的温度就包裹住了赵维桢微凉的耳垂。
赵维桢瑟缩几分。
那一小块肉叫热度纠()缠,玉玦的金子刚好与他的指甲相抵。
“没关系。”吕不韦哑声说:“若维桢不舍,就交给我来做。”
这天底下,怕也只有吕不韦能将一番安慰说进赵维桢的心坎里。
不过……
赵维桢视线一低,看向玉玦映在她肩头的小小影子。
“你就打了这么一对儿耳饰?”她突然开口。
吕不韦没说话。
赵维桢了然:“其他的呢?”
吕不韦的视线瞥到梳妆镜的另外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