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离开横滨时,他们一行人遭到了港口黑手党的突袭,家入硝子不得不向夜蛾正道汇报详细情况,再加上安置深见琉衣等琐碎的事情,就一直忙到了深夜。
真是的,下次说什么她也不会再搭理五条悟的请求了,连轴转了好几天,都没睡过一次好觉,简直比对着尸体还要累。
想到某个可恶的家伙,家入硝子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脚步。
高专内部本就人少,大半夜的,更是一个人影都见不着,硝子穿过回廊,晚风拂过棕色的长发,她却在拐角处猛然停下来,冷淡地挑了挑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明天才能回来吧?”
几秒过后,拐角另一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哎,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吗,还打算吓硝子一跳呢。”
真要想吓人,好歹将咒力收敛起来吧,在没人的地方孔雀开屏,这家伙是脑子有毛病吗?家入硝子嘴角抽了抽,径直绕过身高腿长的白发咒术师继续前行。
“你不会又翘班了吧,伊地知没拦着你么?”硝子问道。
携着一身寒霜归来的五条悟并不在乎硝子的冷脸,悠悠然跟在她身后,总算好好回答道:“哪有,硝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为了尽快赶回来,我可是很卖力干活的。当然,还剩一点点收尾工作,真的只有一点点,不过我已经托付给可靠的后辈了!”
懂了,这家伙又把属于自己的工作扔给七海了吧。硝子冷漠地想,而且半点愧疚心也没有,做他的后辈未免也太可怜了。
五条悟显然做惯了这种事,稍微提了一句就顺手丢开,问起了最感兴趣的事:“硝子,你给琉衣做过检查了吧?”
待在侦探社的时候,由于是在别人的地盘,有着各种不方便,家入硝子只能等返回高专后,才仔细地给深见琉衣做了一遍全身检查。
“她的体质很差,初步判断,是以前反复使用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术式,才导致了身体迅速衰败。”家入硝子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泛起的冷意,“幸运的是,根基还没有彻底毁掉,慢慢调养的话,应该可以恢复,但要小心别再过度使用术式了。”
冷意渐渐淡去。
五条悟的语气轻快:“放心好了,交给靠谱的五条老师吧,我会好好看着琉衣酱的~嗯嗯,的确身体太差的话,很多事情会很难办呢,我要顾及到的东西也多了许多……这也算是另类的耐性考验吧?”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轻松躲过硝子踹过来的一脚,神色非常无辜:“我似乎没有招惹你吧?”
本来就没指望能踢中,家入硝子冷静地收回腿,高跟鞋哒哒踩在地板上:“因为总觉得你刚刚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所以没忍住。”
“哈哈哈,准确来说,是能够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哦,才没有硝子你说的那么糟糕呢。”五条悟理直气壮,无视掉硝子一言难尽的神色,他突然一合掌,兴冲冲地说道,“那么,我去看看琉衣酱了哦,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呢?”
原本还想跟他提一下被袭击的事情,但瞧见五条悟这兴奋劲,家入硝子实在懒得再搭理他,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这么晚了,她早就睡下了。”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社交礼节啊,大晚上的跑到一个单身女性的房间去,真不怕被人看到后当做流氓捉起来么?
果然,五条悟丝毫不介意,举起手中提着的袋子:“可是我特意给琉衣带了伴手礼哎——”
硝子斩钉截铁:“明天再送。”
“不要,这样也太普通了。”五条悟拒绝,“你看,我偷偷地把礼物放在她的床头,就像圣诞老人一样,等她明天醒来看到,一定会感动到哭吧?我跟你说哦,琉衣哭起来超~级漂亮的,不过硝子你就算想看,我也不会让你看的啦~”
不,她会报警。回程的路上,专门给深见琉衣科普了一大堆现世应对人渣的方法后,家入硝子对此十分笃定。
但是同样的,硝子也很清楚,如果五条悟打定了主意要做某件事,旁人的意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因此瞥了眼这人兴奋起来的模样,硝子没再白费力气,只冷淡地说了句“希望明天不需要去警局把你保释出来”,便把人甩掉,加快脚步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冲着她的背影大声抱怨:“才不会呢——硝子就不要操心我的未婚妻了嘛。”
背对他的家入硝子使劲翻了个白眼。
把人气走后,五条悟慢悠悠地往宿舍区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感叹道:“下雪了啊……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晚呢。”
十一月底,东京上空飘落了第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雪花被隔绝在无下限之外,地面很快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纯白色,唯独他身上干干净净。
当五条悟踩着洁白的月光来到深见琉衣所在的房间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低头沉思着的太宰治。
白发咒术师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欢迎:“你怎么还没走?”
“……太过直白的话,容易遭人讨厌的哦,五条先生。”缠满绷带的黑发男人若无其事地冲他挥手,“因为一些关于我前东家的事情,被这里的校长先生留下来问话啦——嗯,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守在深见小姐门口,那就是另外一项委托的内容了。”
顶着五条悟阴森森的凝视,太宰治扬了扬手里的手机,鸢眸含着愉悦的笑意,面色不改:“硝子小姐刚刚委托我,千万不要让任何活人进入这扇门呢。”
家、入、硝、子,五条悟狠狠地磨着牙,这么多年的同窗情,敢情就为了阻碍他亲近自己的未婚妻吗?
五条悟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她给了你多少?”
太宰治:“免费,不过硝子小姐说最近在研究可以令人无痛转生的术式,成功后愿意让我当第一位志愿者。”
五条悟呵呵一笑:“不肯让开的话,我现在就让你带着超痛苦的记忆去往极乐世界哦?”
太宰治歪了歪头,轻声叹息:“五条先生,不必这么敌视我吧?好歹……”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鸢眸深不见底,“深见小姐手链里的定位器,还是我友情提供给你的呢。”
月光下,最强咒术师陡然撤去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冷硬得宛如一樽最为坚固的石像。
庞大到恐怖的咒力在一寸寸挤压着四周的空气,一瞬间,几乎让人产生了空间都被扭曲了的错觉。
“最强也会缺乏安全感吗?”太宰治语气温和地问,鸢眸中却慢慢泛起某种恶质的粘稠情绪,在人间失格的被动回护下,他能抵消大部分咒力带来的压力,因此就跟没事人似的,半点不受影响。
“明明已经在深见小姐身上留下了咒力标记,却还嫌不够,主动向我请教了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呢……五条先生。”太宰治双手插兜,黑发搭落在脸侧,垂着眸微笑,“不过安心吧,我不是那种会随意出卖盟友的人哦,毕竟我也不想被深见小姐讨厌嘛——这会成为我们的秘密。”
独属于疯子之间的秘密。
“所以,麻烦收一收你身上的杀意吧?”太宰治睫毛颤了颤,鸢眸中倒映出五条悟紧绷的下颌,对方脸上的冰霜正在慢慢消融,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捂着嘴笑出声,“没错,咱们就别相互为难了。”
……
五分钟的对峙后。
这边,太宰治心满意足地拎着本该送给家入硝子的高档名酒,哼着奇怪的小调跑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故意堆了满身的积雪,愉快地打开酒瓶。
“这次就试试冷热交替自杀法吧?不能浪费这难得的贿赂呢。”
另一边,深见琉衣房间的窗户被人轻松打开,某只超规格白色大猫灵活地钻了进来,就跟进入自己的家里似的,外面的寒风夹裹着数片雪花透过缝隙飘进室内,拂过缩在床上沉睡的女孩。
“硝子只说了不能进门,那就绕开门口,从窗户进来,这样就不算是违规了吧?”
压根没有擅闯人家房间自觉的五条悟点点头,对自己的英明决策很是感到满意。
他蹲在深见琉衣床边,扯下蒙眼的绷带,凑近凝视了一会人家的睡颜,手指蠢蠢欲动,忍了一会,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应当是梨涡的地方。
指腹能感受到微凉的温度,五条悟又禁不住戳了几下,嘟哝道:“……好软。”
又白又嫩,完全就跟他最喜欢的喜久福没什么两样,可惜不能咬两口,尝尝看味道是不是也相同……说到这,他似乎也有点饿了。
于是乎,没花费几秒,靠谱的高专教师就决定拆开原本要留给深见琉衣做伴手礼的甜点盒,先吃为敬。
这也不能怪他嘛,毕竟人的食欲是很难控制的,手边又只有能吃的和暂时不能吃的……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说服自己后,五条悟三两下就解决掉了一盒。
边吃他还边靠着床碎碎念:
“硝子好过分,不帮我说点好话就算了,居然还说应该把我从琉衣身边隔离开……”
“七海也好过分,说我没有做正人君子的天分,什么嘛,是看不起我的学习能力吗……”
“歌姬更过分,竟然专门打过来嘲笑我被甩……才没有被甩呢,因为琉衣还是待在我身边嘛,当然啦,不爽的是只能趁你睡着的时候,才能偷偷摸摸抱一下,这种快乐像歌姬那种单身狗是不会懂的啦……”
说着说着,五条悟停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向床上。深见琉衣睡得很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是非常怕冷似的,只有一只手不安分地探出来,紧紧揪着被子边缘。
那只手的手腕上是他亲手戴上去的黑色链子,银质的小锁反射着月光,映照出那双苍空一般的蓝眸。
五条悟看了一会,将半张脸在深见琉衣的手背上蹭了一下,柔软的雪白发丝拂过光滑的肌肤,散在被单上。
“最过分的还是你啊,琉衣酱。”他怏怏不乐地小声抱怨,“发了十条简讯才肯回复一条,别这么冷淡嘛。”
仗着深见琉衣熟睡,无所顾忌的咒术师宛如一张摊开的白色猫饼,尽量放轻手脚,在能蹭的地方使劲蹭,就跟猫咪在陌生的地盘上标记上自己的气味一样,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停。
“……好困。”五条悟拄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深见琉衣的脸,觉得越看越困,“走回去的话,太远了,半道就会睡着的吧?”
他选择性忽略了教职工宿舍与这里不过是前后栋的事实。
……
深见琉衣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一只非常漂亮的大猫,白色的毛发宛如初雪,湛蓝色的眸子包容着整片天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矜贵。
但深见琉衣对毛茸茸的动物并没有特别的偏爱,所以只是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并没有上前抚摸的念头。
可是那只白猫却主动凑了上来,抱住她的脚腕不肯离开,喵喵喵地叫着,无比的缠人,仿佛如果深见琉衣不肯抱它,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她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弯下腰,双手穿过白猫的胳膊肘,打算把猫咪抱起来。
结果当真的抱起后,深见琉衣却惊讶地发现,白猫的体型比她想象得要更长,往上提起的时候,更是越拉越长,最后竟然比她自己更高!
好好的一只可爱小猫,眨眼间就变成了阴影能将她完全覆盖住的猫咪怪兽,深见琉衣看呆了,不自觉地松开手,这只大得过分的白猫便整只朝她压了下来。
深见琉衣在梦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小猫,体重竟然会超出规格之外呢,压得她心口发闷,那感觉就跟身上压了座大山差不多。
就在胸口的沉闷感越来越强烈之时,深见琉衣总算从这奇异的梦境中惊醒。
卧室里安安静静,她躺了一会,拥着温暖的被子慢慢坐起来,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天色已亮,积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昨晚下雪了吗?”
深见琉衣打算穿好衣服去外面逛一逛,她一边起身,一边以五指为梳,整理着睡得散乱的长发,指尖却不经意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愣了愣,摊开手一看,发现掌心躺着一片快要融化的雪花,似乎是刚才夹杂在了发丝间,被她给顺了下来。
深见琉衣望着这片突兀出现的雪花,疑惑地又看了看窗户的位置。
奇怪,她记得昨天睡觉前,她是有把窗户关上的,怎么会有雪花飘进来呢……难道说,是她半夜迷迷糊糊间,又把窗户给打开了吗?
第1卷 第50章
雪下了一整夜, 直到天明才停止。
家入硝子在泠泠寒风中,敲响深见琉衣的房门时,她才刚刚梳洗完。
“今天降温, 穿得严实点吧, 回头冻着就不好了。”家入硝子是来给深见琉衣送厚衣服的, 因为入住得匆忙, 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置办, 所以在某人持续不懈的骚扰下,她就找出了自己没穿过的外套带了过来。
深见琉衣接过衣服, 抿着唇笑起来,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谢谢。”
没想到硝子小姐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很会替人着想呢,像她自己发现下雪, 就光顾着趴在窗台上看雪景了, 完全没想到会不会冷的问题。
家入硝子摆摆手:“不用谢我,要不是某个烦人的家伙, 我这会还没起来。”
说到这,她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清早的,五条悟这家伙也不知道突然间发什么疯, 跑过来敲她的房门——不, 应该用“砸门”更合适,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重, 就跟催命符似的,让家入硝子不禁怀疑那块薄薄的门板会不会在他手下壮烈牺牲。
一边砸, 那家伙还捏着嗓子在外面叫魂:“硝子~帮帮忙, 借几件厚衣服给我吧?”
家入硝子:“……五条悟, 你脑子终于彻底坏掉,打算自暴自弃承认自己是个女装癖了?”
不堪重负的门板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就宛如外面有只大猫在用爪子挠门:“怎么可能,是因为今天很冷嘛,我给琉衣酱置办好的衣服又都放在了外面的公寓里,来不及取回来了。当然,本来用我的衣服也没关系啦,我完全不介意借给琉衣穿的,倒不如说那样会更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