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强,因此无论是抓住那只罪魁祸首,还是事后将琉衣哄开心,都绝对不会失手的。
……
抓捕缝合线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或者说,那个东西对夏油杰躯壳的执念实在太过强大,所以在五条悟他们抛出诱饵没多久,就真的上钩了。
就在缝合线从废墟中找出夏油杰身体的刹那,五条悟凭空出现,狠狠将这玩意踩在脚下。
当然,在发现不对劲后,缝合线立刻抛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类似小盒子的不明物体,五条悟瞥了一眼,心头一跳,遵循着直觉用咒力将这个东西远远甩开。
“你怎么会——”披着人皮的怪物脸色大变,他还试图挣扎,但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抬起苍白的手臂,将他牢牢扣住。事已至此,就算再迟钝,他也能明白,这是个针对他的、彻头彻尾的阴谋。
“听说,你很想要我的身体?”尽管被特殊咒具封印了咒力,可光凭体术,夏油杰的实力亦不容小觑,在被迫装了半天死人后,他本就很不爽,面对这种觊觎自己身体的东西,更是心情欠佳。
温和地笑了笑,但夏油杰眼中却浮起黑气:“介意说说理由吗?”
“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的存在——”缝合线完全不理会夏油杰的疑问,只是不敢置信地喃喃,说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狰狞,“是深见琉衣,她竟然提前苏醒了,对不对……唔!”
五条悟笑着加重了力度,差点没把缝合线如今附身的这具身体的胸腔给踩穿。
“奉劝你说话之前,最好过一过脑子哦——啊,不好意思,我差点忘记,你似乎只剩下一个脑子了吧?”最强咒术师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六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刻就宛如真正的、居高临下俯瞰世间的神子,“别让我听到你喊琉衣的名字,你不配。”
可能是明白自己这次插翅难飞了,缝合线干脆自暴自弃起来,他朝五条悟露出满含恶意的笑容:“我不配吗?哈哈哈,五条家的六眼,你一定不知道深见琉衣童年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吧?要不是我把她带走,她说不定就被自己的家人给砍死了,认真来讲,在人类世界,我的角色大概相当于她的父亲呢……”
他的话颠三倒四,越说越混乱,伴随着逐渐猖狂的笑声,仿佛要以此来动摇五条悟的心神,只是在某一瞬间,他的所有话语都戛然而止。
——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因为五条悟抬手切掉了他半个头颅,直接将他藏在其中的本体给揪了出来。
漫无边际的恐怖杀意一寸寸从脑髓状的物体上碾过,那团东西猛地抖动了一下,久违地回想起了刻进本能的对于“六眼”的恐惧。
最后,还是夏油杰开口制止了五条悟想要将这玩意挫骨扬灰的举动:“悟,它还有很多情报没吐出来吧,冷静一点。”
只是夏油杰也不确定自己的劝说会不会起效,毕竟那个东西踩到五条悟的底线了啊……他颇为怜悯地瞥了眼已经再也口嗨不起来的脑髓,以他对于悟的了解,只要露出那种表情,基本上就只能为悟可怜的对手默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如有实质的杀意终于慢慢收敛起来,五条悟死死抓住那团脑髓,脸色漠然,平静道:“那就先带回去拷问吧——放心,等你的价值被彻底榨干,我会亲自为你选一个好看的死法的。”
说着,他还轻轻笑了一声,明明是悦耳的声音,却令他手上脑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
当深见琉衣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五条悟并没有打算让她睡太久,但时间却也掐得正好,等深见琉衣恢复行动自由,就被硝子告知那个缝合线刚刚被送进了薨星宫中。
“据说天元大人对那玩意有所了解,再加上考虑到安全问题,悟决定暂时先把它封印起来,再慢慢拷问。”家入硝子安抚道,“夏油还活着的消息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现在就要看那玩意能吐出多少东西了——那关系到是否能以此为筹码,从高层那里替夏油争取到减刑。”
虽然很遗憾没法亲眼看见缝合线的下场,但是深见琉衣也清楚,五条悟不想让自己掺和进去,只是想保护她,免得事后又被那些腐朽的高层追查盘问,尤其她幼时还曾经受缝合线所制,帮这玩意做了一些违心的事……
可尽管这样宽慰着自己,深见琉衣还是觉得茫然。
就像是……长久以来为止咬牙坚持的目标,忽然之间就达到了,以至于整个人失去了方向,变得空虚起来。
在得知五条悟正忙着善后,深见琉衣告别硝子,轻飘飘地返回自己的房间,抱着腿在床上发呆,一动不动地从白天坐到了夜幕降临。
直到头顶投下来一大片阴影,周身被熟悉的气息所笼罩,她才恍若从梦中惊醒似的,倏地回过神来。
“五条,先生?”房间里没开灯,视野昏暗,可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深见琉衣就已先一步喊出了他的名字。
顶上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
来人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毫不迟疑地覆了上来,无赖地用自身重量将深见琉衣压进了被褥之间。
在最强的力量之下,深见琉衣的挣扎只不过是蚍蜉撼树,事实上她压根没反应过来,愕然地抬起眼时,映入视野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距离她的脸不过分寸之间的、漂亮得过分的面容。
“五条先生——”这次的呼唤染上了一丝惊慌。
可惜,依旧动摇不了白发咒术师分毫,五条悟像是感觉十分困扰似的,将食指抵在深见琉衣唇上,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嗓音低哑:“嘘,错了错了。”
什么意思?深见琉衣不明所以,她只觉得这个姿势非常不妙,不行……太靠近了。
已经近到,完全打破了她给自己设下的安全阙值,按理来说,此时深见琉衣应该感到抗拒,但奇怪的是,不适应的感觉的确有,可那似乎又算不上是讨厌……
太复杂了,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脑海里有些混乱,不知不觉间,深见琉衣抵在五条悟胸膛上、用以阻止他继续压下来的双手力度在逐渐减弱,她下意识地重复着五条悟的话:“哪里错了?”
五条悟没有缠绷带,墨镜也早就取下来了,那双极近瑰丽的钻蓝眼眸近在咫尺,瞳孔深处完全倒映出深见琉衣的身影,仿佛已经将娇小的女孩彻底锁进了自己的一方世界里。
听见深见琉衣的反问,他点了点那嫣红的唇瓣,回答:“称呼,喊错了呀。琉衣酱真的好狡猾啊,事到如今,还在自说自话地跟我拉开距离……就算是我,也会感到伤心的哦?”
深见琉衣眨了眨眼,被过于接近的异性气息冲击得有点头晕:“咦、咦?”
五条悟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说:“最开始喊悟君,不是非常自然么?这样的好习惯,应该一直保持下去才对——现在却总是叫五条先生,冷冰冰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明明琉衣喊忧太他们的时候,都是直接叫名字的,怎么到我这里,就例外了起来呢?”
他又往下压了一点,由于身高出众,他带来的压迫感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深见琉衣蜷缩于他身下的阴影里,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牢笼困住,无处可逃。
“你很喜欢忧太他们吗?比起喜欢我,更喜欢他们吗?”又一个令深见琉衣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砸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深见琉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的,这两者没有可比性,我对真希他们是老师对于学生的喜爱……”
五条悟没让深见琉衣辩解下去,他突兀地笑起来:“所以,我说你‘喜欢我’,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这个论点呢,琉衣。”
深见琉衣的话语被迫掐断。
她的瞳孔微微发抖,似乎本人亦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别怕,别害怕我,我只是有点着急而已,因为琉衣一直都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把自己封闭在壳里……我在旁边守了很久,好不容易看见壳子上裂开一条细缝,结果琉衣探出头往外看了几眼,又咻的一下缩回去了,这种情况下,感到焦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五条悟虚虚地拢住深见琉衣纤细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种微妙的怜爱之意,没有开灯的房间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令那些隐隐要脱缰的疯狂可以隐藏于黑暗之中,不至于把身下的人给吓到。
“所以,叫一叫我的名字吧,琉衣,我很想听。”五条悟用食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指尖停在嘴角处,静静地盯着深见琉衣看了一会,见她不出声,于是问,“……不愿意吗?”
深见琉衣说不出话,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滑向失控的边缘,可她无力阻止……又或者是,其实内心并不想去阻止。
“不愿意也没关系哦。”出乎意料的,五条悟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相反,他倒像是终于逮住了某种珍贵的机会一样,笑得张扬,“琉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呢——我这个人,性格挺糟糕的,比起等待猎物自己上钩,我更喜欢……主、动、索、取呢。”
说完,他低下头,准确地含住了那一抹温软。
霎时间,深见琉衣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脑海里似乎闪过许多片段,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全身上下的感官都渐渐钝化,到最后,只剩下被五条悟触碰的地方,还留存有感受的能力。
意识到这一点后,蓦地,她细长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第1卷 第71章
在对那只脑髓的拷问中, 五条悟获知了许多信息。
包括深见琉衣真正的身世,她从小被强迫跟随在仇人身边的经历,以及……被囚禁于异空间中的来龙去脉。
“五条悟, 你这么紧张深见琉衣, 千方百计想从我口中撬出关于她的一切……怎么,难道说你很喜欢她吗?那你不妨猜猜看,她还能活多久呢?”或许是自知翻身无望, 薨星宫的重重封印中,自称名为“羂索”的脑髓怪物猖狂大笑, 笑声中满是恶意, “她的术式是重置, 作用的范围大得可怕,甚至可以令时间逆流,死而复生——你觉得, 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会没有任何副作用吗?”
属于最强的威压毫不留情地碾下来,但羂索硬是咬牙抗住, 断断续续地坚持把话说完,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激怒五条悟。
“你还不知道吧,深见琉衣所能重置的时间,累计起来最多不可以超过十年——超出这个极限值, 她的身体就会崩坏。按理来说,她以前这么滥用术式, 早就该死掉了, 但大概是运气不错吧, 她被关进去的那个异能力空间, 时间是独立存在的, 不会消耗掉她术式本身的时间余额,所以哪怕实验持续了这么久,她依旧没有因为术式的反噬而死亡,反而侥幸活到了你将她带出来……”
“但是她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羂索发出刺耳怪异的尖笑,似乎被此刻五条悟阴沉的脸色给愉悦到了,更加口不择言:“她的术式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用呢?五年,三年还是一个月?哈哈哈哈,五条悟,你真的以为你能救得了她?”
“居然还自作聪明地把她暴露于整个咒术界的注视下……你不会不知道高层都是些什么人吧,你觉得他们会同意让深见琉衣以后不再动用咒术吗?——绝无可能!”
“他们只会不停地压榨她,用她的命去喂养永不饱足的欲望,直到将最后的一点价值彻底榨干,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抛弃掉,然后对着她的尸体假惺惺地叹息两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她陷入永眠?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她醒着,她很快就会因为咒术界的压榨而送命……我是为了保护她!但你呢,五条悟,你却唤醒了她!”
“五条家主,你想过你的爱有可能会杀死她么?!”
浓稠黑暗的恶意源源不断地从那团脑髓中散发出来,他不甘心自己的大业中途失败,所以极力想要拖着五条悟一同坠入深渊。
然而很快地,羂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再也无法发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痛苦的哀鸣。
——最强咒术师扯下蒙眼的绷带,双指交扣,属于无量空处的银色光辉瞬间将一整片区域尽数淹没。
……
那只该死的脑花说琉衣如果继续使用术式,总有一天会因为束缚的反噬而死。
这句到底是真话,还是故意激怒他的假话?
五条悟不想去思考,他现在只想牢牢地将深见琉衣抓紧,让这个人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最好能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这样一来琉衣就不会跑掉了吧?
恐慌与不安将跳动的心脏攫住,五条悟一直笃定他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耐心地等待。
他能够教会深见琉衣什么叫喜欢,慢慢地引导她将目光专注于自己身上,学会去依赖他、学会去向他索取,哪怕深见琉衣暂时不懂也没关系,毕竟一名备受爱戴的优秀教师是不会嫌弃学生学得慢的嘛。
——但一切的前提,在于深见琉衣会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如果她不在了……
从薨星宫离开后,五条悟乍然由昏暗的密室进入有灯的环境,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头顶倾斜而下的刺眼灯光,结果在朦胧的光线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处沾染着鲜血。
啊,刚才有点控制不住,所以特意撤掉无限,稍微教训了一下那只嘴里没一句好话的东西呢……手上的血迹应该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吧。
五条悟歪了歪头,神色近乎漠然地想。
……如果琉衣不在,这双手,会染上更多的血么?
不是属于咒灵,也不是来源于那群烂橘子,而是自他那被生生剜出的心脏中流淌出来的血。
……大概会的吧。
五条悟是最强,他能够给予无数人希望,可现在,他只想要从特定的一个人身上获得足够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