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津美纪瞄了眼五条悟脸上刻意展示的印子,心里为之前被五条悟隐晦的调笑话弄得过度羞耻、因此愤而下手呼了这人一巴掌的深见琉衣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说呢……不愧是五条悟的未婚妻,轻易做到了咒灵与诅咒师们做不到的事情呢。
相比津美纪,禅院真希就直白多了,她懒得分给五条悟一个眼神,冷酷无情地说:“深见老师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心软了,下手太轻,怎么就不用点力,把你脑子里那些废料都给甩干净呢?”
于是五条悟又装模作样地开始抹起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控诉学生们的无情。
看见五条悟倒霉,是他的学生们最高级的乐趣,禅院真希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作壁上观的乙骨忧太默默举起手,在众人皆转头看向他时,小声开口:“那个……五条老师说话太放肆被打我能理解,可是……”
无视了五条悟“忧太你为什么能理解这种事情”的嚷嚷,乙骨忧太犹疑地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既然拥有反转术式,五条老师为什么还要把那个巴掌印留在脸上?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几秒过后,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假装自己是一只猫,重新开始摧残脆弱的树皮。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猫猫只是想展示一下伴侣在身上留下的印记,以示自己有主罢了,有什么错呢?
禅院真希&伏黑惠&伏黑津美纪:“……”他们太大意了!这个没什么羞耻感的男人,居然还能别出心裁地从这个角度来炫耀自己有老婆!
未婚妻都已经被气跑了,这家伙到底在对着空气得意个什么劲啊!
……
神社的一角,家入硝子好笑地戳了戳身旁女孩不自觉鼓起的脸颊,得到了深见琉衣犹带着羞愤的嗔怪后,忍不住笑起来,劝道:“好了好了,悟那家伙脸皮厚得很,你跟他较劲,最后反倒自己闷了一肚子气,不值得。”
深见琉衣下意识垂眸,由于刚才跑得太快,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脸颊漫着桃花:“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她想,五条悟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呢?明明都已经求饶了,却还不肯放过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停下来,还用手掰着她的脸,强迫她一直看着镜子,不允许视线偏移一分一毫,而且把她折腾得走都走不动也就算了,却还、却还在硝子和学生们面前说那些不正经的话……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深见琉衣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哑意,与她平日里温柔清越的嗓音大相径庭。硝子的反转术式虽然让她勉强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但过度使用的嗓子却没那么快能恢复到正常状态,弄得她现在都不太敢开口讲话,就怕又得到硝子揶揄的眼神。
她咬了咬唇,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和服的带子,半晌又回想起五条悟是如何用这根腰带把她双手反绑起来的,顿时像触了电似的,立刻把手指挪开。
硝子并没有注意到深见琉衣的小动作,她去向神社的巫女要了一杯温水,递给深见琉衣润喉。
对于深见琉衣甩了五条悟一巴掌并踹了他跑路这件事,硝子简直举双手赞成,于是两个女人也不着急回去找人,径自在神社里闲逛起来。
期间,硝子特意挽着深见琉衣的手臂,让她得以借力,不至于因为偶尔腿软而摔倒。
对于好友贴心的举动,深见琉衣朝硝子递去感激的一瞥,轻声嘟哝:“硝子,还是你最好了……今晚我去你家睡可以吗?”
硝子眼角一抽,瞬间浮现出苦恼的神色:“别,我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家被拆了。”
就凭五条悟那走到哪儿都恨不得将深见琉衣踹兜里的架势,尤其现在已经把人吃干抹净,怎么可能会放任琉衣睡到别人的床上去——尽管这个“别人”跟琉衣是相同性别也不可以。
家入硝子可不愿意以身试雷,挑战那疯子的占有欲。
深见琉衣抿着唇,挽着硝子的手紧了紧。
说话间,家入硝子瞥见琉衣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不由挑了挑眉。五条悟的速度也太快了点,这头刚把人抓回来了,转头立刻捆得严严实实,这是生怕深见琉衣再跑掉了啊。
还有这钻戒的颜色……
剔透纯净的蔚蓝色,色泽漂亮得不可思议,就宛如从天幕里切割了一小块下来,镶嵌在了戒指上,从棱角反射出的光芒中,依稀能让人联想到无限延展的晴空。
——像极了五条悟取下绷带后,缓缓睁开的那双天空之瞳。
钻石易得,但像这一颗的颜色与纯度,却是稀世难寻,也不晓得五条悟到底是从哪里挖来的。
硝子仔细端详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早在你刚进入高专时,悟就已经开始托人留意戒指的款式了,我当初还笑他太着急,人都还没追到,就想得那么长远,就不怕最后跌了跟头吗?”
深见琉衣一怔,慢慢眨了眨眼。
硝子并不需要回应,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下去:“后来我看明白了,他只是将一件以后一定会发生的事,提前完成了而已。”
停顿片刻,硝子转过头,凝视着深见琉衣,像是在叹息:“五条悟,他给自己和你,都只留了唯一的一条路——无论过程如何,他只允许你最后走到他身边。”
——然后,属于他。
最后几个字,硝子并没有说出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深见琉衣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反应,她仍是家入硝子初见时那副软和模样,但却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促狭,她以同样平稳的语气回答:“我知道的。”
这下,家入硝子倒是惊讶了一瞬:“你知道?”
深见琉衣点点头。她不是傻子,心意相通之后,再回看过往的种种,很轻易就能发现五条悟是如何一步一步诱使她主动跳进猎人布置的陷阱里的,但情爱之事,从来不是单方面的逼迫或者计谋就能推向圆满结局的。
只有两情相悦的合谋才能做到。
“硝子。”难得看到家入硝子震惊的表情,深见琉衣没忍住,轻轻晃了一下她的手臂,弯弯的眉眼俏皮而可爱,“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说给悟君听哦……其实,我很喜欢这个戒指。”
硝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顿时深吸了口气:“你……”
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件事,深见琉衣有点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识卷了卷长发,似乎这样能分散一些紧张的心情,声线也随之放轻:“……因为,它上面的钻石颜色跟悟君的眼睛很像。”
刚才还因为五条悟的举动而闹别扭,但此时此刻,那种羞恼的心情早就烟消云散,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家入硝子能清晰看到,倒映在深见琉衣眼瞳深处的亮光。
“这颗钻石的颜色,非常漂亮,是我平生所见的极致。”深见琉衣此刻的声音宛如在糖罐里浸泡过,家入硝子听着,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往她耳朵里滴着蜜。
深见琉衣:“所以,我很喜欢。”
她喜欢这颗钻石,喜欢钻石的颜色,喜欢与这种颜色极为相近的眼睛。
——所以,同样喜欢着,为她戴上这枚戒指的人。
第1卷 第83章
初诣的仪式并不复杂, 清洗、赛钱、摇铃,深见琉衣认认真真地做完一整套流程, 闭着眼双手合十深深一拜,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身旁的家入硝子心不在焉,只是机械地随大流摆出动作,敷衍又随意,目光早已飘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事实上,家入硝子也的确没什么参拜的心思, 咒术师游走在生死边缘,大多不敬鬼神不敬人,今天要不是五条悟死皮赖脸拉她出来陪玩, 她是不会主动跑到神社来的。
她只是在看着深见琉衣闭目虔诚的侧脸时, 忽然想起了在秘密处决掉那个自称羂索的千年咒灵的当天,五条悟曾私底下来找过她, 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硝子, 我啊, 最近不是一直在审问那个只剩脑子的千年垃圾嘛, 结果呢,这家伙的一些言论,着实令我感到非常、非常的苦恼。”
没等家入硝子冷漠地说出“快滚”两个字,从来不懂看人眼色的咒术师便自顾自继续说:“那件不可回收垃圾居然嫉妒我养了一株超级超级漂亮的玫瑰花, 并且还诅咒说我的玫瑰花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了……是不是特别可恶?呼,但是没关系哦,我已经把那家伙碾成碎片了。”
深知此人本性的家入硝子选择性聆听, 将一切不知意义的废话过滤掉,不耐烦道:“说重点。”
“那个垃圾说, 我的玫瑰每开一次花,就会离凋零更近一点,直到最后茎叶再也供给不了开花所需的养分,就会死掉了。”五条悟突兀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问,“硝子,如果换成是你,你已经得知玫瑰花盛开的次数有限,但却不知道这个次数还剩下多少、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用尽,这种情况下,你还是想要让这株花永远不会凋谢……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时候,雪发蓝眸的最强咒术师噙着温柔到怪异的微笑,语气轻飘飘的,比起疑问,这更像是某种梦中的呓语。
这个我行我素的男人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似乎并不怎么期待硝子的回答,而是毫无停顿地接着说道:“这不就只好让她不再开花了吗?用一个透明的、漂亮的玻璃罩将她罩起来,然后藏在只有我找得到的地方,隔绝掉阳光、雨水、空气,不让她获得盛开所需要的养分……”
家入硝子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段话里的不对劲:“……她?你指的是谁?”
“这不重要啦!”五条悟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疑点,“或者试试更温和的方法怎么样?嗯,让我想想——啊,想到了,让这株玫瑰与我的性命相连,让她扎根于我的心脏之中,以我的血肉取代她所需的养分,用我的感情来供养她存活下去,直到我们命运彻底缠绕,生死再无法分开……这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玫瑰会哪一天枯萎了,对吧?毕竟我是最强嘛,所以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死掉哦。”
这下,家入硝子心底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郁了。能让五条悟用这种像是要发病的语气来叙说的那个“她”,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人了吧……可是好端端的,五条悟在发什么疯?还到她这里来找认同感?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姑且提醒你一句,你说的这些跟‘温和’两个字根本不沾边。”家入硝子冷淡道,“如果再继续输出这种可怕的想法,恐怕你迟早会被人认为是在下诅咒吧。”
其实硝子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但孰料她话音刚落,对面的白发咒术师便歪了歪头,以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再自然不过的语气,笑着说:
“啊,本来不打算说的呢……结果原来硝子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家入硝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几秒之后,她骤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回头望向五条悟,仿佛第一天才真正认识这个人一样,话音都有点不稳了:“你诅咒了琉衣……不对,你把琉衣的性命跟你系在了——”
家入硝子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五条悟摆出了“嘘”的手势,脸上的表情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松快。
“虽说那团脑子非常令人恶心,但好歹大脑不是摆设,千年以来的知识都牢牢记在了里面呢,所以碰巧被我询问出了几种有趣的‘共生’方法。”单从五条悟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所谓的“询问”一定不是彬彬有礼的,“刨除掉不可控的,以及会对受体产生危害的……最后就只剩下了一种方式了呢,唉,活了上千年的怪物竟然还是这么没用,说它是垃圾简直十分恰当呢。”
家入硝子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拍,她深吸一口气,问:“悟,你从羂索嘴里挖出来的这些信息……高层知道吗?”
五条悟唇边那怪异的微笑慢慢扩大:“当然——不知道哦。”
白发咒术师还顺势抱怨道:“没出什么力气的废物却想占据别人的劳动成果,这种事情也太没有道理了吧,我可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就算不会很累,但多次展开领域也是一件很烦人的事啊。”
果然。家入硝子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只是觉得头疼:“你利用领域来拷问……算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
羂索这种千年老妖怪有着极高的审讯价值,自然不可能由高专一手包办,再加上五条悟想要以此来争取夏油杰那边的减刑,因此不可避免地,被咒术高层横插了一手进来。尽管最后成功帮夏油杰拿到了死刑缓刑的待遇,但那是建立在高层确认自己从羂索身上攫取了最大头利益的前提下!
如果五条悟私下审讯的事情暴露,再加上他问到的是“共生”这种一听就能让人趋之若鹜的禁忌事物……
“这件事,琉衣她知道吗?”家入硝子只关心友人的处境。
“这个嘛……”五条悟拖长黏糊糊的尾音,“因为琉衣酱是很温柔的好孩子嘛,是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所以为了不要惹哭她,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虽然哭起来很漂亮,但果然作为最强,还是不应该让恋人的眼泪出现在除卧室以外的地方哦。”
硝子:“……”
五条悟到底清不清楚他很恶劣啊!到底是背着琉衣做了什么手脚啊!
硝子放弃了思考。
随便吧,五条悟闯下的祸,以后自然由五条悟来收拾,她瞎操这个心做什么。
瞥了眼毫无闯祸意识、甚至面上还挂着神经质愉悦笑意的同期,家入硝子无声叹了口气:“那么,载体是什么?”
“嗯?”雪白的巨型大猫眨了眨眼,神情无辜。
“别装傻了。”家入硝子冷哼,“不管是术式也好,诅咒也罢,你想将琉衣跟你彻底绑在一起,肯定会需要一个媒介的吧?所以说,你的载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