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复了一下情绪, 闭目盘膝而坐, 慢慢疏导起紊乱的内息。
这几日在内伤未愈的情况下,几次逆脉运气,只怕是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恐怕没法再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若再不想办法疗伤, 说不定情况更糟……
阿渺沉下心来,凝神静气,按小时候师兄所授的心法,尝试一点点修复内息。
她自小在卞之晋的严苛教导下习武,认真起来也是极有定力,一坐便是小半天,缓缓归气入脉,睁开眼定了定视线,发现原本躺在池边的陆澂,早已消失无踪。
这是……以为她要扣他当人质,所以跑了吗?
阿渺连忙起身,快步出了洞口,见碧浪白沙之间,陆澂衣衫飘扬、倚着一块岩石而坐,闻声朝她转过头,站起身来。
“吃点东西吧。”
他声线中还带着几分干涸的暗哑,面色苍白,残破的衣衫被认真地整理过,肩头两端用细绳穿过扎紧、有些歪斜地系了个死结。
他右臂无法动弹,左手捧出一个蚌壳,上面盛着颜色鲜艳的野果,递至阿渺面前:
“我辨认过,没有毒。”
阿渺看了眼野果,内心挣扎了片刻,冷冷道:“不用。”
她一日一夜没有进食,要说不饿,那是骗人。
可此刻她宁可挨饿,也不想再承他的情!
陆澂沉默片刻,缓缓撤回手,斟酌说道:“那要不吃鱼吧。我刚捉到一条鱼,待会儿生了火,可以做鱼汤。”
鱼?
阿渺心底翻涌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脱口问道:“哪里捉的鱼?”
随即又立刻有些懊恼,瞥了眼陆澂身上的伤口,语气添了一丝讥嘲,“就你这样,还能有力气捉鱼?”
她收回视线,恰巧却与他的目光撞到了一处。
两人默然对视一瞬。
阿渺飞快地扭开了头。
“我小时候因为拔蛊,用过青门的许多奇药,所以皮肉伤比常人恢复得快些。”
陆澂静静开口,转向崖石与礁湖相接的水湾,“而且捉鱼也不费力气,我只在那里设了个鱼笼,放了些蚌肉作饵,它就自己进去了。”
阿渺踯躅片刻,终是忍不住踩着细沙走到水湾前,望向几块礁石天然围出的圆圈中、木杆撑开的一顶“布伞”。
“那些东西……”
“都是船上的。”
陆澂跟了过来,轻声解释道:“我们之前身处的海船虽然被火烧了大半,但底舱还在,被礁石撞碎以后,里面不少东西都冲进了礁湖。礁湖有礁石作天然屏障,这些物件便被困在了其间。”
阿渺想起沙滩上的那些船体残骸,一下子反应过来。
虽然看上去烂糟糟的,但那些残骸中必然有许多有用的东西!昨天慌乱之中竟然没有想到……要是早些找出些帆布之类的料子,也不至于靠着自己的体温去救陆澂……
想起今早醒来时的场景,阿渺不由得再度心跳如鼓,连忙转身,快步朝海滩的另一头走去。
洁白绵延的沙滩上,零零散散地躺着许多被波浪推送上来的残骸。
阿渺低头寻觅,专挑织物、木料等物拾捡,又远远眺望到礁湖里浮着的几块大木板,脱了鞋袜,下水游了过去,慢慢推拽着往岸边走。
陆澂也跟了过来,伸手帮她扶住在波涛中起伏的木板。
阿渺挪了开来,“不用你帮!”
陆澂收回手,默然一瞬,转身去拉一旁被浪冲过来的一截木柱。
阿渺皱眉,迎风喊道:“你拿那个做什么?”
“那上面有串铁索。”
陆澂费力地拉住木柱,一面道:“铁器难得,将来可以熔作它用。”
阿渺扶着木板,冷眼瞧着他艰难地稳住身形,胸背和手臂的伤口被击起的海浪打湿,忍不住情绪翻搅起来:
“熔什么熔?又不是要一辈子困在这里!这岛上明明丘陵起伏,说不定另一头就连着陆地,我今天就出发去找离开的方法!死也不会死在这里!”
陆澂在浪涛中侧转回身,英俊的眉眼映着骄阳碧波,显得面色格外苍白。
阿渺跟他对视一刹,情绪越发有些失控。
“你看什么看!等我找到离开的法子,你就是大齐的人质!要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海风猎猎,吹拂起她乌黑的发丝,掠过潮湿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