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儿臣有主意了。”
他将想法与昭妃说后,昭妃皱紧眉,“不会对你日后有影响吗?”
“我这么做,他们只是骂我一时;而若重蹈了成王败寇的覆辙,就要戴上千万年的恶名。”他冷笑,“何况,一群牲畜对我的评价,我何必去在意?”
数日后,前往蜀州巡查的官员回京述职,“我们探查之后,并没有找到天锋军的痕迹。”
本该到此为止,偏偏姜鸿轩笼络了那位官员,他话音陡然一转,“可是陛下,这恰恰说明了更大的问题——只怕天锋军已经融入到了南疆和蜀州百姓之中,分辨不出来了!”
鸿熹帝本就多疑。
闻言他大为震怒。姜鸿轩见机提议:“不若再遣人去一趟蜀州,清扫可疑的余孽?南疆不比其他地方,应当慎之又慎。此事就由儿臣来安排吧,倘或有所差错,也不会牵连到父皇的美名。”
一场自相残杀就此开始。
京军南下时,蜀州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一夜之间,所有百姓都被犬吠声吵醒,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抓出了被窝。
“指证退伍兵役及逆党天锋军者,赏钱十文;拒绝提供消息及辩争者,立斩!”
为了活下去,所有百姓都疯了。他们拼命将指尖对准自己平日的朋友,“他!他当过兵,你们别杀我!”
“他之前说过天锋军的好话,他还骂过朝廷!”
凡是被点到的人,皆被拖出了人群,听话的等候羁押,不听话的直接被斩首。喧闹之中,有一妇人紧紧抓住官兵的腿,嚎啕声甚烈,“我儿子真的没服过兵役,真的没有啊!”
“吵死了!”卫兵厉呵一声,提剑朝妇女狠狠捅去。被拉扯住的纤弱少年震在原地,盯着妇人身下鲜红的血,音节发颤,“......娘?”
须臾后,他爆发出凄厉的大喊:“我和你们拼了!”
嘶吼声混入喧嚣人群之中,被更多的嚎哭席卷淹没。
天已入夏,似即将落雨,空气闷热到让人窒息。
李善识在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外衣都没穿,立马给身在外地的沈清容写信。
信鸽放飞之后,家门被粗.暴撞开,长刀抵在他颈侧,“李大人从实招来吧,蜀州到底还有多少天锋军?”
他咬牙,“我不知道。”
“看来李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卫兵将他扭送出府,逼他直视这人间地狱,“再不说,只会有更多人为他们陪葬!”
睁眼是一片血海。
喊声震耳欲聋。
刀光比日光都要刺眼。
他的眼睫在颤,双唇在颤,整个人都在发颤。
似是千万山陵崩塌,于耳旁砸下沉闷的响。
血红的画面如剑一般扎在他心口。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束缚自己的卫兵,夺过他们的剑,刺退众人后扑入那血海之中。
颠倒是非,陷害忠良,这世道还怎么救?
还要凭谁才能救?
他的长刀挥向了残杀百姓的卫兵,身上挨了不知多少刀,白衣已近乎褴褛。未过多久,数柄刀剑贯穿了他。
就在同一时刻,府上燃起大火——是李善识的妻子放火销毁屋中的一切证据,断了他们查找天锋军的后路。
百姓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情绪终于爆发。
“是你们杀了李大人!”
他们生生打死了那几个杀害李善识的兵士,又抄出家里的菜刀砍刀和一切能打人的东西,聚众扑向了其他的卫兵。京军首领拼力镇压,奈何南下的京军不算多,一时竟落了下风。他吩咐撤退,又被百姓追出城外十里方才止住。
李善识身死的消息一传来,黎云书也克制不住了。
次日早朝,她以春秋笔法痛骂姜鸿轩。姜鸿轩心情平静地听她骂完,不慌不忙地接道:“儿臣以为,自己做了该做之事。为人臣子当顾全大局,用蜀州百姓一时的委屈换大邺千秋,纵然指责我为奸佞,我亦毫不在乎。”
他语气慨然,大有舍生取义之意,朝中群臣纷纷慨然。
只有黎云书死死握着笏板,气得几乎站不稳。
——十三年前,他们是不是也是这般,用满嘴荒唐言论,将那满城百姓的性命一笔勾销?
连那一城的百姓都顾不得,又用什么底气说自己能帮得了天下?!
这场对峙持续了两个月。
期间,姜鸿轩还曾于井水中投放毒物,察觉没有人能天生抗毒之后,才分发解药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