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将“沈”字划去,“下一个。”
沈清容握紧拳,见身后的人上前要将他挤开,忽从小卒手中夺过笔。
他力气不小,小卒又没防备,当真叫他夺了过去。
他快速而认真地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病吧这是。”
小卒瞪着他,内心不停地嘟囔,“也没听过他功夫多好,到边关给蛮子送人头吗?”
但他只敢在心里埋怨,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他没把沈清容当事儿,又要划去他的名字,沈清容一掌拍在桌上,“你敢阻止我试试?”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眼底却像生出了一柄长刀,不动声色地剜在小卒脖颈上。
小卒哆嗦了一下,提起的笔终归没落下去。
沈清容看他不再动作,敛起眼底寒意,转身离开。
可他上午填完申请,傍晚就收到沈老爷加急传回来的信。
沈夫人看信使来得匆忙,这信又装得满满当当,便道:“应当是给阿容的了。”
她不知道沈清容干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要事嘱托。
谁知一打开信,扑面而来的是三个大字:“让他滚!!!”
后面还加了许多个大写标红的感叹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沈夫人:“......”
她将信粗粗扫了一遍,一看沈清容这家伙是想从军,吓得赶紧去找他。
沈清容刚刚吃完饭。他默不作声地赶走所有仆人,自己一个人清洗碗筷。见沈夫人来,也没有吃惊,“夫人。”
“你疯了不成?”
沈夫人埋怨地看着他,“老爷就你一个孩子,你真去了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沈家怎么办?”
沈清容用水将手清洗一遍,默默放下了碗筷。
“我是沈家人,更是大邺人。”他道,“他们打到家门口,我不可能忍气吞声。”
沈夫人望着面前少年的模样,忽觉沈清容陌生了起来。
他像是一瞬间长大了。
又像是脱离了她和老爷计划好的路,朝着他们最不愿意的方向走去。
“可你压根没上过战场啊。”
沈夫人心口隐隐作痛,“你根本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有老爷守着,你为什么非想不开......”
“但他不可能守我一辈子。”
沈清容应道,“阿娘,我不能一直躲在老爷身后。我身上流着沈家的血,就该替老爷把关州守下去。我要让蛮子知道,要让朝廷知道,我们沈家是有骨气的。”
“何况,我已经报上名了。”
沈夫人听了他最后一句话,握紧了手中方帕。
听他时隔多年再次开口唤自己“阿娘”,神思又是一晃。
沈清容不是她的孩子。
沈成业为大邺戎马一生,几乎消磨尽了所有的青春。她早年义无反顾地陪他辗转沙场,身上落了伤之后,很难再生育。
可沈成业并不在乎。他没有休妻,没有纳妾,却对她道:“即便我有了子嗣,日后保不准也会战死沙场。蛮人首领有儿子,他会顾忌他儿子的安危,有顾忌便有弱点;但我没有。”
“我只有这一条命,横竖也是死,不怕蛮人对我下手。”
他当时说得痛快,偏偏在那晚,将半岁的沈清容抱了回来。
景和宫一场大火,烧死了先帝与先后,大邺政权改头换面,独独留下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
那时她才知,事情根本不止是大火这么简单。
这是一场政变,彻头彻尾的政变。
只因当今圣上鸿熹,是先帝的亲兄长。因不满于先帝登基,在子嗣的帮助之下,策划了这场“意外”。
沈成业临危托孤,救下了沈清容。
他拿命来赌,换沈清容活下来,换他与她有了这名义上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