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蔓不由得有些兴奋,这么多天苦苦找寻的突破口,没想到就在齐澜青身上。齐澜青短短几句话,让她几乎可以完整地推测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他所说的“李嬷嬷的父亲”,应该就是上次他们谈话间提及的“如师如父的李教头”。如此看来,夏国的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这便有了她发挥施展的空间。
于是,如蔓幽幽一笑,语气嘲讽地讥笑道:“原来你这三十年,都在认贼作父。”
齐澜青现在最听不得这四个字,他怒目圆睁,拍案而起,跳上床一把揪住叶如蔓的领口,将她拎起来往墙上狠狠一摔:“闭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如蔓被摔得七荤八素,一边护住头颅,一边喘着大气道:“我与你无仇无怨,更何况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杀我。”
“呸,知道了太多,就该死!”齐澜青狠狠啐了一声,转过头来,双眼冒着凶狠的暗光,“我现在不杀你,可你要记住,你若不在七日之内查出点东西,便无法拿到毒药。到时候高中点花唱的恩客一来,有你好受!他们会玩的花样多了去了,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说不定你会后悔,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痛快!”
叶如蔓闻言一阵战栗,昨日那个噩梦又浮现眼前。她压住内心恐慌,缓缓道:“李教头走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平静?”
齐澜青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你如何得知她的父亲是教头?你又怎知他死时的异状?”
如蔓没有隐瞒,简单道:“自从到了隐月山庄,李嬷嬷私下常念往生咒,再结合你今日讲的故事,我推理出来的。”
齐澜青目光飘闪,内心忽然有点虚。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仅凭别人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推测出整件事情的图景,实力之强如通灵鬼怪,令人惊骇。这婢子知道的秘密太多,对他而言绝无好处,他不由得后悔自己选择与她合作是不是太过仓促,事成之后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如蔓见他眼珠四转,牙关紧咬,正在激烈地思考,便隐隐猜出他所想,朗朗道:“你无需担心,至少现在我们是盟友。我已有了想法,你找个信得过的画匠,准备好明矾,按我说的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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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花唱在一天天临近,每日沐浴结束后,如蔓感到更加体弱。独处的时候,她常常倚在窗前,一边望着弟弟居住的石屋,一边盯着天上的浮云变幻。
五日已经过去了,天还没下雨。
如蔓给齐澜青出的主意,之于她自己而言,就是一个赌局,因为那一切的实现皆系于一场雨。此刻的她焦虑万分,可又无能为力,只能坐在牢笼之中静候上天的审判。
更漏一声一声,一点一点穿透了如蔓的希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她已分不清,究竟是太阳在西斜还是乌云在聚拢。
也许这就是命,她终是难逃一劫。如蔓如是想着,颓唐地起身关窗。就在她的手伸出窗外的刹那,几滴冰雨落在她的手心。她的动作一顿,站住半晌,直到袖口慢慢被雨水洇湿,才惊喜地缩回了手。
雨不大,但是足够。
如蔓的心安定了,接下来,就看齐澜青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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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嬷嬷。”
李嬷嬷原本在自己的房里抄佛经,一时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李嬷嬷放下毛笔,皱起眉看着前来报信的下人,不悦道,“怎么了?”
“祖师庙后出了件怪事,木庄主请您过去看看。”
李嬷嬷一头雾水,不紧不慢来到祖师庙,只见木庄主和齐澜青站在庙后的黄墙前指指点点。她走上前,正向两人示意,扭头一看墙面,心下大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齐澜青没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眼见她脸色骤变,双眼失神,嘴巴大张半晌都没闭回去,便佯装关心道:“嬷嬷您没事儿吧?这画太瘆人了,您别看了。”
李嬷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顺势转过身,接住他的话道:“是啊,这墙是怎么回事?”
这堵三丈长、平平无奇的墙上,骤然凭空出现了一幅地狱变相图。画上,几十个身堕地狱的人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壁画正中,一片烈焰火海上方高悬一条铁链,铁链上倒垂着一个赤裸老妇人,正声嘶力竭地凄厉哀嚎。旁边一位庄严尊者面色凄哀,以神通力运饭给妇人吃,却不料刚进嘴便化为火炭。画中如此种种悚惶凄惨之状,观之毛骨悚然,令人不忍宣述。
木庄主道:“嬷嬷,刚才我们审过下人,祖师庙之前也没什么异常,今天下雨之后忽然就凭空出现了这幅壁画。”
“是啊,真是莫名其妙。”齐澜青接过腔,“这画画的是什么啊?”
“似乎是目连救母中的一幕。”木庄主眯着眼解释道。
李嬷嬷闻言,暗暗垂下头,衣袖之中拧在一起的双手透露了她惊恐不安的内心。
齐澜青将一切收入眼里,装作恍然大悟道:“目连救母?就是目连尊者将贪吃杀生的母亲救出地狱的故事吗?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是奇了,难不成天意有所指?”
木庄主亦是疑惑:“这画的内容跟咱们的营生也没什么关系啊。”
齐澜青叹了口气,道:“唉算了,咱也别费工夫研究这了。后日就是点花唱了,到时候宾客盈门,若被看见了可不妙,不如赶紧用漆刷了吧。”
“齐使者所言甚是。”木庄主点头应和,又转向李嬷嬷询问意见,“嬷嬷,您看,这画如此处理可否?”
李嬷嬷没有再去看壁画一眼,只简单应了句“就按齐使者所言”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