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2-03-23 07:36:05

  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重瑞这才重新往太极殿中回转,面上忧色不减,反倒愈是为难:“少师,陛下昨日发了大半夜的噩梦,如今还睡着,您看——”
  谢钰也随之锁眉,稍顷方启唇道:“我往出事的宣武堂那走一趟。若是圣上醒转,劳烦公公遣人过来通传。”
  重瑞连声应下,又躬身道:“外头还在落雨,奴才遣几个伶俐的小宦官为您引路。”
  “人多事杂,还是不必了。”谢钰出言拒绝。
  他大步行出太极殿,亲自打起一柄玉骨伞,往宣武堂的方向而去。
  地处偏僻的宣武堂雨中更是冷寂。只几名披着蓑衣的马奴正冒雨在场中洒扫,远远见谢钰过来,忙上前齐齐与他行礼:“谢大人——”
  谢钰抬手令他们尽数退下,孤身立在边缘处,抬目望向场内。
  地面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连沾染过血色的草皮都已被花匠冒着烈日换过一茬。加之今日里的大雨冲刷之下,更是清净得不留星点痕迹。
  似有心之人凌厉的手段。
  泠崖自暗处现身,对谢钰抱拳低声道:“大人,一盏茶之前,饲养那匹矮脚马的马奴禁不住严刑,断气了。”
  谢钰握着伞柄的长指收紧,眸色微寒:“可问出什么?”
  “他认自己是顺王的人。却不认下毒之事。”泠崖微顿,愈发压低了语声:“大人,可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谢钰沉默片刻,皱眉道:“不必。你只消去查,除马奴之外可还有旁人接近过御马。”
  再高明的手段,施展两次便也落了下风。
  而顺王并非是这等愚蠢之人,更不会作茧自缚。
  “是。”泠崖应了一声,似察觉到了什么般骤然抬首,继而迅速隐入暗处,借着雨声低声提醒谢钰:“大人,有人来了。”
  谢钰并未作答,只平静地抬起视线,看着雨水往马场中浇打出白浪。
  稍顷,一道清雅的女声落于嘈杂雨声中,轻雾般一拂既散。
  “谢少师。”
  谢钰面色平静,并无半分讶异。只随之回身,往声来的方向抬目望去。
  一位宫装丽人自烟雨深处,款步而来。
  身侧的宫娥替她打着柄梅花面的玉骨伞,伞下的女子一身清净的浅云色宫装,眉间扫了淡淡的螺子黛,唇色浅淡,未染胭脂。面上神情疏离,冷如月下朝露。
  “静太妃。”谢钰循礼淡声问候。
  实则这一声太妃,未免有些将人唤得老了。
  静太妃本名静婉,早年间曾是顺王养女,以贵人的名义入宫,数年后晋升为妃。随着先帝大去,又成为宫中太妃。
  但若论年纪,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
  静太妃却似对谢钰的称呼并无半分在意,只淡淡颔首,启唇道:“昨日之事,本宫已经听闻。这劣马生性难驯,幸而谢少师在侧,杀马救驾。这才并未伤到龙体。实乃大幸。”
  她淡色的唇微抬,眸底却仍如静水般不起波澜:“若是本宫不曾记错。数年之前从马蹄下救驾的,也是少师。”
  谢钰并不欲多言,便将那层机锋挑开:“静太妃是在怀疑臣?”
  “此事于少师并无益处。”静太妃的语声平淡得没有半分起伏:“本宫此来,只是想请少师在宫中稍住几日。协助王爷将此案查清。”
  “找到幕后之人,既洗去王爷身上的污水,同时也还少师一份清白。想必少师不会拒绝。”
  话已至此,没有推诿的余地。
  谢钰淡声:“既是王爷命令,臣自当尽心。”
  身为宫中太妃,静太妃不宜与谢钰过多攀谈,见他已答应,便只淡淡颔首,又重新抬步,往内宫的方向离去。
  将要行出宣武堂时,她略微停下步子,却并未回首。那平静的语声隔着雨幕传来,轻得像是一层烟雾:“听闻士人最看重知遇之恩,愿为之而死。”
  “谢少师文人风骨,想必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她说罢,重新抬步,再未置一词。
  那纤弱的身影没于连天的雨幕之中,顷刻便没了踪迹。
  *
  这场大雨绵延了许久,数日后方歇。
  折枝吹灭了红烛,独自躺在锦被里,看着帐顶上依稀可见的云纹,心中仍有几分不真切之感。
  自她那日在心中许愿,希冀谢钰回来的晚些后,谢钰当真一连几日都未再回转。
  即便是问守在别业中的侍卫,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折枝在榻上翻来覆去,蹙着眉想——难不成真是她许的愿望实现了?
  可幼时她也曾跟着母亲往寺庙里求签许愿,却从未如此灵验过。
  她迟疑了半晌,心中一面觉得只是巧合,一面却又觉得反正是没了睡意,不如再试上一试,权当是找个乐子,消磨时光罢了。
  她这般想着,便也自榻上坐起身来。
  略想了一想,索性又拿火折子点了那根红烛,连着烛台一起放在春凳上,充作神台。
  自己则趿鞋起身,虔诚阖眼,往烛台的方向拜了一拜,轻声道:“信女折枝,今日向菩萨许愿——”
  话将要出口,却又顿住。
  她想许些远大的愿望,却又怕一时不能验证。想许些眼前的,却又不知该许些什么。
  一时便想得有些入神,以致于没听见槅扇开启那轻微一声响动。
  谢钰踏月色归来,面上也似笼了一层寒月清辉,眸底隐有几分冷意。
  他沉默着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往拔步牙床前行去。
  当掀起最后一重的时候,却骤然看见小姑娘一身素白色的寝衣立在春凳前,阖着一双杏花眸,双手合十,模样虔诚,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谢钰面上的冷色渐渐散去,也并未出声,只是略微抬眉,淡看着跟前的小姑娘,等着她的下文。
  稍顷后,小姑娘似乎想到自己的祝词,这才站直了身子,颇为认真道。
  “愿哥哥此次平安归来后,能改掉自己喜怒无常的性子。待折枝如其余兄长待妹妹那般,温柔体贴,胸襟宽广,对妹妹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她说着不知是自己也觉得离谱,抑或是被自己想到的什么场景给取悦到,兀自垂首轻声笑了一阵,这才继续道:“若是信女心愿达成,愿为菩萨重塑金身,茹素十日以表诚心。”
  说罢,又合拢掌心,往他的方向虔诚地拜了两拜。
  -完-
 
 
第43章 
  ◎“妹妹若是过来吹枕头风,我便将方才听过的话,尽数忘了。”◎
  “妹妹拜得不够诚心, 香火不供,头也不磕。心愿怕是难以达成。”
  夜风将谢钰的语声渡至耳畔。
  折枝心口骤然一跳,慌忙睁开眼来, 往声来之处望去。
  却见谢钰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色绉纱袍,持一柄羊角风灯立在她身前不远处,正淡淡垂目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交汇,谢钰薄唇轻抬, 以未持灯的手轻抬起她的下颌,端详着她面上的神情:“妹妹怎么慌成这样,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折枝被他看得心底里愈发慌乱,一时间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但见他神容淡淡,并无恼意。便猜测只是听见了最后还愿那句,忙敛了敛面上神情, 弯眉对他轻轻笑道:“折枝只是讶异哥哥怎么突然回来了?这都没个准备。”
  她说着接过谢钰手里的风灯吹灭了放在春凳上, 又伸手轻握了谢钰的袖口, 带着他往拔步牙床上去:“哥哥数日不曾回来, 想必是宫中事忙。如今漏夜归来,大抵也乏累了, 便早些歇息吧。”
  谢钰不置可否,只是随着折枝行至床畔, 往榻上坐落, 任由小姑娘立在他身侧,动作有些生疏地替他解开玉冠, 将墨发散落。
  小姑娘纤细的手指轻轻往他发间拂过, 又落在他的领口上, 一枚又一枚耐心地将玉扣解开, 稍顷终于将那件星白色的绉纱袍褪下,放在另一张空置的春凳上。
  冰鉴里盛着的冰块大抵是在炎热的夏夜里化去了大半,半镂空的铜鹤身上,已鲜有白气氤氲。
  夜里的暑气反侵,往两人之间带来些许烫热。
  谢钰将身倚在床柱上,等着她的下文。
  折枝却只是探出头去,‘呼’地一声将那红烛吹灭,又摸黑爬上榻来,拿锦被裹在身上,背身往最里侧睡下。
  “哥哥早些歇息,折枝也先睡了。”
  折枝说罢,便背对着谢钰悄悄伸手捂了捂自己因赧然慌乱而有些发烫的脸颊,将原本想说的话尽数压下,只想着等天明后,此事揭过之后再说。
  以免谢钰倏然想起什么不对来。
  许是天不遂人愿,折枝方阖眼,却听谢钰的语声淡淡响在上首:“妹妹方才许的什么愿望?”
  折枝团在锦被里的身子略微一僵,稍顷也只得转过身来,于黑暗中抬眸望向谢钰,轻弯了弯杏花眸道:“是祈愿哥哥能平安归来。”
  “是吗?”谢钰低笑了一声,长指轻拂过她柔白的小脸,又落在那莹润的朱唇上,轻轻碾转:“我听到的,怎么与妹妹说得不同?”
  “我听见妹妹说我性子恶劣,胸襟狭隘,不够温存。”他轻笑了笑:“原来妹妹是这样看我。”
  他的语声温柔,落在她唇上的长指略微用了几分力道。那寒凉之感便顺着他的指尖一寸寸地渡到折枝身上,渐渐连脊背上都生出一层寒意。
  折枝再也睡不住,慌忙从榻上坐起身来,一叠声地与他解释:“方才是折枝信口胡诌的,哥哥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忙往软枕底下摸索了一阵,很快便寻出一件物什来,拉过他的手埋进掌心里,软声道:“这是哥哥令折枝绣的琴穗,折枝日前才绣好的。哥哥看看,可还满意。”
  房内静默了稍顷,继而谢钰抬手,重新点亮了春凳上的红烛。
  暖橘色的光线盈在榻上,折枝惴惴握紧了自己寝衣的袖缘,只抬眼看着谢钰的神情。
  谢钰面上神容淡淡,并不看她,只垂眼看向手中那枚琴穗。
  重绯色的底上以银线细细勾勒出清淡的卷云纹,下端同色流苏整齐垂落。
  ……看着有些单调,不似给旁人绣得用心。
  折枝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又淡了几分,忙轻轻唤了声哥哥,又抬起指尖,轻拂过他掌心垂落的流苏。
  重绯色的流苏缠绕过她柔白的指尖,渐渐流转出由深至浅色泽不一的绯色,如一朵菡萏自掌心盛放。
  似是用了无数色泽相近的绯色丝线层层罗列而成。
  谢钰信手拨弄着柔顺的流苏,眸色淡淡。
  良久,他终于抬手将琴穗放至枕畔,身子往后倚在雕花床柱上,长指轻抬起她的下颌:“妹妹的癸水,可来完了?”
  折枝一愣,雪腮上随之染上一层绯色,惴惴望了他稍顷,似是明白瞒不过去,只是轻轻点头,蚊呐般道:“来完了。”
  谢钰薄唇轻抬:“妹妹若是过来吹枕头风,我便将方才听过的话,尽数忘了。”
  语声缱绻,却并无商量的余地。
  折枝面色绯红,却还是不得不将指尖放在自己寝衣的玉扣上,一枚又一枚,缓缓解开。
  轻薄的月白色丝绸渐渐褪落至臂弯。
  小姑娘凝脂似的肌肤沉在这暖橘色的烛火中,莹白温润的像一方上好的软玉。
  谢钰眸色微深,却仍旧是慵然倚身在那床柱上,似连指尖也懒怠于抬起。
  折枝只得挪身上前,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领口,一壁抬首轻轻吻过他的薄唇,一壁缓缓替他将中衣褪去。
  直至彼此的衣衫落下,堆雪似地交叠在锦被上,谢钰却仍旧只是淡看着她,虽已动情,却并没有抬手拥她入怀,共赴秋山的意思。
  折枝这才有些慌了神,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谢钰的目光落于她纤细的腰肢上,薄唇轻抬:“既是妹妹过来吹风,自没有让我劳累的道理。”
  话音落下,折枝面上愈发烫得如染云霞,迟疑了小半晌,方轻咬了咬唇,将身子愈发贴近了些,又环着他的颈,借着力道,轻轻抬起身来。
  春凳上的红烛仍在烈烈燃烧着,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烫意。似是要令折枝那通红的雪腮也一并燃烧起来。
  她绯红着脸僵持了片刻,终于轻阖了阖眼,像是落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唇将身子沉落。
  旋即,低低的抽气声响在锦榻间,折枝一动也不敢动,低垂着的那双杏花眸里的水雾凝结成珠,与额间坠下的香汗一同接连坠在谢钰冷白的胸膛上。
  谢钰皱眉握紧了她纤细的腰肢,语声低哑:“妹妹这是想吹风,还是想杀人?”
  折枝答不上话来,只小声啜泣着,紧紧环住了谢钰的颈。
  谢钰忍了稍顷,见小姑娘只是疼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双眉皱得愈紧,却终于还是抬手,将她低垂着的小脸抬起了些,吻上她被咬过后愈发红润的双唇。
  疼痛渐渐退去,情愫如潮,卷过彼此。
  铜鹤中盛着的碎冰渐渐在烛火映照下化尽,而那支红烛上的火光却仍旧旺盛地燃烧着,像是小姑娘受不住撩拨时那细弱的呜咽声般轻微起伏着,于夜色中绵延辗转,久久不曾熄灭。
  *
  夜尽天明,天光透过层层垂落的鲛绡幔帐,落在折枝染着几分胭脂色的双颊上,略有几分烫热。
  折枝垂落的羽睫轻轻一颤,继而缓缓睁开眼来,直起身往旁侧望去。
  见锦榻上并无谢钰的身影,便连那枚琴穗也被带走。折枝生怕他又是一去几日不会,遂慌忙自榻上趿鞋起身。
  锦被随之从身上滑落,流泻出一方莹白雪色,缀红梅点点。
  折枝却无暇他顾,只是匆匆拿过放在春凳上的干净衣衫穿在身上,便一路撩起垂落的幔帐,快步往门上行去。
  方撩起两三道幔帐,却见谢钰依旧是衣冠整齐地坐在临窗的长案前,正持笔批复着奏章。
  两人对上视线,谢钰的指尖轻叩着朱笔,薄唇轻抬:“难得妹妹有如此早起的时候。想来还是昨夜里太过轻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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