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很轻，只能让戚生生听见。
戚生生心跳微顿，抿唇点了点头，然后站稳身子，看向前面的摄像头。
她深吸口气，不禁想起高一结束时的那张合照，虞宋也站在她附近。
那个时候的她，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木头，只有心跳在急速运转。
现在，虞宋站在她的左侧，距离近了，还是同样的人，可她的心好像已经没了那个时候无限悸动的感觉，虽然还是有一丝丝手足无措，但整个人变得从容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成长了吗？
还是因为……她没那么喜欢他了。
“站好了，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哎对，就这样，三、二、一！”
接过手机，施映大致看了看，对成片很满意：“照片我回去在q q上发给你们。”
拍完合照，成年礼也到了尾声，校长最后做了总结，便让家长带着学生回家。
戚生生和陈隽就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扭头看向高二的位置，走廊上空无一人，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上公交车，陈隽笑道：“你和小忱每天这么上下学，马上等高考结束，你不来学校了，他自己一个人估计会不适应吧。”
戚生生默了两秒，低声道：“……会吗？”
“会吧，我上学那会有一阵一直和一个同路的女生上下学，后来她搬家了，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陈隽道，“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可第二天的时候我心里就不好受了，习惯身边有个人陪着，突然那个人消失之后心里就空落落的，觉得放学都没盼头了。”
她说完笑了下：“不过小忱是个男孩子，应该不会想那么多。”
听到这话，戚生生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
时忱懒洋洋地靠在窗边补眠，因为车辆晃动而微微皱起眉头，头发在阳光下俏皮地舞动，时不时撩起眼皮注意着到站信息，听到周围人的动静会下意识挑下眉尾，显得眼下颜色浅淡的小痣都十分可爱。
戚生生极缓地眨了下眼。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时忱的一举一动，每个小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以后不能一起上下学了，他觉得不适应么，会心里空落落的吗？
-
晚上戚生生复习完，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向对面的那扇窗。
房间漆黑，时忱还没回来。
施映这时把今天拍的照片传了过来，戚生生一张张地点开，把照片保存好。
看到和虞宋的那张时，她指尖一顿。
照片里，她的表情很淡，没有她预料中的羞涩和欣喜。
虞宋笑得温和，这个笑和戚生生印象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没有疏远和公式化，好似真的发自内心一般。
戚生生咬着唇，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以来都想的太多了，直到最近她才意识到一个道理。
别人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关注你，也并没有你认为的那样形象片面。
可能是因为高一开学的那场初遇太过特别，太过印象深刻，金发少年宛如一个谜，走进她的世界。
导致她眼里的虞宋应该是个一头金发和混混厮混的叛逆少年，平日里的礼貌和谦逊都是伪装的假面罢了。
就像她一开始认为时忱面相很凶，看着就不好相处一样，熟悉之后才知道时忱幼稚的温柔。
但她现在忽然发觉，可能虞宋就是个家教极好，矜持礼貌的人。
是她的喜欢为他镀上了一层滤镜，引诱着自己探究并深陷其中。
想通这些，戚生生心头莫名一松。
那场无意撞见的接吻让虞宋在她心里慢慢变得立体，也让她能逐渐看清自己的内心。
年少时总爱一些虚无缥缈的事物，喜欢那种一层层揭开面纱的快感。
她对虞宋就是如此吧。
-
那天晚上戚生生挑了几张照片发到了空间，随后便关上灯爬到床上睡了。
时忱独自坐在冷清的公交上，背脊挺直，没有往日的懒散。
他目光落到窗外，耳边没有戚生生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沉静了下来。
静到他觉得心都渐渐不再跳动。
少年轻嗤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真没出息。
-
时家，童慧珊坐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直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动静才让她瞬间清醒。
“回来啦。”
“嗯。”时忱嗯了声，拎着包走上楼梯。
童慧珊拿起茶几上的热牛奶，追上去递给他：“这么晚就别学了，喝完牛奶早点睡吧。”
时忱眼带疲惫，伸手接过，没有应答。
童慧珊皱了皱眉：“离雅思考试的时间还久着呢，现在不用那么拼命。”
见少年不说话，她接着道：“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完成，可是也要注意身体啊，既然选择了出国，那就一步一步慢慢来，妈妈会帮你的。”
“知道了。”少年声线低哑，楼梯上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先上去了。”
童慧珊叹了口气，不再吭声，很快二楼就响起了房门关上的声响。
时忱没有开灯，他默默走到窗边放下牛奶，目光沉沉地看向戚生生的房间。
那里如料想一般，漆黑一片。
他长睫轻颤，收回视线，慢吞吞地坐到床边，整个人泄了力气。
想起今天是高三的成年礼，时忱下意识点开空间，想看看小兔子今天长什么样子。
刚点开空间，戚生生的最新说说就跳了出来。
她发了六张，除了一张单人的，其他都是和同学的合照。
时忱看着照片里长发披散，模样俏丽的女生，眼里慢慢染上温度，低落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可直到他翻到了最后一张，看清了照片的人，他的心猛然一顿，像被人大力地捏在手心揉搓，呼吸都带着疼。
照片里戚生生面容温暖，站在那个男生的身边。
记忆里的几次模糊画面都是遥遥的一个侧脸和背影，第一次见到虞宋的正脸，时忱的双手倏地握成拳，眼眶在黑暗里逐渐发红。
只一眼，时忱就明白了戚生生每次落在这人身上的视线。
她每次看向这个男生的眼神，她从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的眼神。
“温柔知礼，有自己的态度，就算身处黑暗也能照亮自己的人。”
周围静谧无声，时忱收起手机，茫然地盯着黑暗里的某处，心里升腾起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难过的，委屈的，无可诉说的，每一种都能把他吞噬。
他低头嗤笑，笑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是如此不堪一击。
就这么被戚生生轻飘飘地击碎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不想虐的，可是小忱太聪明了。
◎最新评论：
【虞宋这个大傻子】
-完-
第67章 、67
◎无疾而终◎
高考前放假的那几天,戚生生白天在家里做最后的冲刺，晚上会去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和施映一起复习。
这家奶茶店是她们三人相遇的地方，也是她们短暂逃避生活的秘密基地。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晚上，戚生生照例去了奶茶店,可是施映因为临时有事,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她去柜台点了杯热可可,打算再看会书就走。
店里装饰的十分温馨，冷气很足,也没什么客人，戚生生窝在沙发里盯着单词本，不一会就开始眼皮打架,困意袭来。
她顺势放下手里的书,枕在胳膊上打算眯一会。
初夏的夜晚并不是很热，晚风吹在人身上,带走了白日残留的暑气。
时忱抱着篮球和汪越从学校里出来，他把校服外套半搭在肩上，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显眼的擦伤。
汪越单手插兜,喝了口手里的可乐说道：“确定不去处理一下吗？”
时忱闻言看了眼小臂上的伤，随意甩了甩，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矫情。”
汪越轻笑：“你最近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打球都能被撞倒。”他看着时忱的脸色，挪揄道,“怎么,戚姐姐不理你了？”
听到戚生生的名字,时忱眼底一暗,他低头运了下球,没有回答,难得的在汪越这吃了个瘪。
见到他这幅模样，汪越觉得新奇，他凑过去认真盯着他，语气夸张：“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时忱继续沉默，场面冷了下来。
“你不会是跟她告白了吧……？”
汪越挠了挠头，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暗恋过别人，实在搞不懂时忱这个反应代表了什么。
难道是戚生生不喜欢他，拒绝了他的告白？
短暂的沉默过后，时忱忽地低声开口：“汪越，我决定要留学了。”
“……啊？”
听到这话，汪越顿时停在原地，满脸错愕：“你不准备考京州大了？”
时忱背对着汪越，灯光洒在少年宽阔的背上，给他染上了层淡淡的落寞。
“嗯，不考了。”少年目光沉沉，声音哑涩，背影看起来有些悲伤，“我心没那么大。”
三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他做不到往后的日子站在远处看着戚生生和别人在一起。
他从来都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但也是个胆小鬼……在面对戚生生的时候。
汪越皱了皱眉：“我不懂，喜欢她就跟她说啊，被拒绝了也没什么打不了吧，没必要为了躲着一个人就逃到国外吧？”
“时哥，在我心里你可不是这种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
时忱闻言转身看他，语气不善：“谁说要逃了？”
“不是？”汪越笑了，“那你留什么学？”
“知道戚姐姐要去京州，谁跟我说要考京州大摄影系的，不是你吗？”
时忱喉头一哽，手不自觉握成拳，气氛凝滞了几秒，随即他缓慢地松开手，低眉自嘲轻笑：“当我自作多情吧。”
他仰头呼了口气，把球扔给汪越，手插进兜，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懒散：“先走了。”
汪越接过球，可乐空罐落在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担忧的目光落在时忱的身上，低声喃道：“就这么喜欢么。”
-
学校到公交站的这条路，时忱走了许多遍，他站在红绿灯前，周围是成双成对的散步路人，夏夜晚风清凉，他盯着对面的公交站亭，胸口是无法纾解的烦闷。
他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回到校门附近，打算买罐可乐。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视线却透过玻璃橱窗，停在了趴在桌上的女生身上。
脚步霎时顿在原地。
女生睡颜恬淡，面朝着马路，街灯暖色的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眉眼如画，长睫轻颤，比任何一件艺术品都要来得赏心悦目。
这个画面就这么直直地印在了时忱的眼底。
少年眨了眨眼，才确定了眼前的一切不是个梦。
时忱看着睡着的戚生生，目光愣怔，心里泛起汹涌，可面上却不置一词。
他甚至自嘲地想，他从小便无法无天，戚生生一定是上天派来治他的。
不然，怎么会一看见她，他就心软了呢。
明明想远离她的，可是只要看她一眼，就舍不得了。
时忱轻轻推开奶茶店门，店里没什么客人，喇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柜台里的店员正低头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他。
他轻着步子走到戚生生的旁边坐下，没有吵醒到还在梦乡里的女生。
感受到身旁的动静，戚生生轻轻皱了皱眉，在睡梦里换了个趴伏的方向，面朝着时忱的位置，鬓发凌乱地黏在脸颊边，看起来娇憨可爱。
时忱看着她，连呼吸都被刻意放缓，怕惊扰到她。
店里正好放到了陈洁仪的《心动》。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有多远的距离，以为闻不到你气息，谁知道你背影这麽长，回头就看到你……】
悠长缓慢的节奏伴随着演唱者的声音在只有他们俩的空间里回荡，时忱喉结滑动，他抬起手，把戚生生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轻柔，点到即止。
这一刻是他独有的回忆，往后的很多年里，他靠着这一点点甜独自熬过了在美国的每一个日夜。
“生生。”他开口低喃，几乎听不到声音，“我喜欢你。”
老式的空调发出呼呼的声响，女生睫毛轻颤，似乎是要从睡梦中醒来，时忱呼吸一紧，急忙收回手，别开视线。
但等了一会，身边的人并没有起来的迹象。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戚生生放在一边的外套展开，轻轻盖在女生的身上，伸手想把她手里银色的自动笔拿出来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她手下压着的速写本。
他目光微顿，手不自觉伸过去把本子轻轻抽了出来。
他记得这个速写本，戚生生之前经常拿出来写写画画，他有次想偷看，她却像个惊弓之鸟，立刻把本子合了起来。
时忱摩挲着有些陈旧的封皮，内心犹豫，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挑了下眉，想看看小兔子每天都在画些什么。
“……”
少年翻开第一页，看清纸上的内容，整个人宛如被雷击一般，愣在那里，微躬的脊背瞬间僵硬。
他感受到一股从胸腔深处涌上来的酸涩。
速写本上，一页页，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和戚生生合照的男生。
动起来的，静坐着的，面无表情的，低眉浅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戚生生的笔下，那么生动，每个笔触都像把刀子，剜在时忱的心上，扯着皮肉。
他感觉连呼吸都是疼的。
如果说那张合照时忱还能欺骗自己那只是偶然，那戚生生的这个速写本就是最无声的铁证。
她很喜欢这个男生，喜欢到每一笔都精准到位，仿佛在心里上演了千万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