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个休息室很隐蔽,不熟悉这里的人很难找到这。
时忱轻哂一声,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这个叫虞宋的人还在她的身边。
像是一盆水兜头浇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猛然从美梦里醒了过来,他想要抽回手,可是戚生生不让。
女生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微微用力,将好不容易才捉住的人往自己的方向扯,指节都在泛白,显然是害怕他再次甩开她。
时忱感受着手指上的渐渐收紧的力度,心脏又是一阵紧缩,他皱起眉,放弃似的回过头,用复杂的、带着控诉的眼神,看着她低哑道:“看清楚我是谁。”
眼泪无声滑落,落在耳后隐入枕头,戚生生红着眼轻轻点了点头,还眩晕的脑袋却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酒精让她的视线模糊,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他。
只看着他。
“时忱。”
这两字戚生生说得很清楚,但落在时忱的耳朵里,却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宛如经历了多年的时光,又仿佛是也染上了戚生生的酒气,让人不自觉沉醉。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叫他的全名。
时忱喉结微动,因为这一声呼唤而后背僵直,他没有应答,停下了抽回手指的动作,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时忱。”
戚生生又叫了他一声,带着细弱的哭腔。
“别走,别离开我。”
这句话戚生生藏了七年,也许更久,在时忱离开她的每一天她都在想,要是再次见到他,她会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还是我好想你?
思来想去,她都不满意。
想说的太多,每一句都是词不达意,每一句都无法正确表达她的情感。
没想到真的重逢后,她最想说的,脱口而出的,是让他别再离开她。
原来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无法接受时忱不在她的身旁,无法承受他再次把她一个人丢下。
失去她的小火龙,连梦都没人守护。
戚生生握着他的手抚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慢慢闭上眼睛,嘴上呢喃:“别走……”
时忱目光愣怔,右手被戚生生柔软细嫩的手覆盖着,指腹下是她滚烫的温度,他贪恋般地任由她握着他,心跳声愈来愈急促,他看着戚生生闭上的眼睛,慢慢地俯下身子,唇瓣带着小心地颤抖,印在女生发烫的额头上。
似羽毛轻轻滑过,很轻很淡,却能感受他隐忍的浓烈情感。
时间真的过了好久。
就算现在是二十五岁的时忱。
就算听到了她带着醉意的挽留。
他也不敢对戚生生放肆。
时忱直起身,眉眼温柔,他抬起另一只手将戚生生鬓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在她的耳垂上流连,没有忍住轻轻捻了捻。
他抿了抿唇,想起刚刚她咬他的场景,不由嘴角扬起一抹笑,把被角掖好,将光洁的肩头盖住。
随后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他微微皱了皱眉,在虞宋进来的瞬间,轻轻将手抽出来插进兜里,表情收敛,往后退了两步,散漫地站在床边。
虞宋身后还跟着徐知田,他看到时忱和床上完好无损的戚生生,心放下来,对虞宋道:“虞总,他是我邀请的客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时忱,戚小姐还好吧?”徐知田看向时忱,语气有些责备。
时忱耸了下肩,一派落拓不羁,漫不经心道:“睡着了。”
虞宋看到戚生生安然的睡颜,心里松了口气,但视线落在时忱的身上的时候,眼里又浮现出恼怒。
这个男人突然蹿出来当着他的面带走戚生生,现在还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火大。
他拧着眉,走到床边,路过时面无表情地扫了时忱一眼,对面的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着眉迎上他的视线,理直气壮。
两个男人无声的较量。
“……”
虞宋压下眉骨,觉得莫名其妙,没再管他,弯下腰将注意力放在戚生生身上,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然后又想试试她的脸颊温度时手臂被人扯住。
他不满地回过头,时忱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是朋友,那就别动手了。”
“怎么,想趁人之危?”
虞宋轻笑一声,舌尖抵了抵腮,烦躁地甩掉他的手,压着嗓子道:“这位时先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好吗,她再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
“……”
这句话似是打醒了时忱,他的眼神兀地变冷,淡淡地看着虞宋。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徐知田在门口瞧着在昏暗的房间里“深情”对视的两人,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笑着上前小声道:“先让小戚在这休息吧,反正这间休息室也没人会来,等她醒了再走也不迟。”
“我们先出去吧,让小戚好好休息。”
虞宋见徐知田来打圆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整理了一下稍微乱掉的领带,朝着徐知田颔首道:“谢谢徐老师。”随后率先走了出去。
时忱眸光一暗,跟在徐知田身后走出房间,在关门的时候扫了眼床上的戚生生,接着哑声低喃道:“晚安。”
刚说出这两个字他就喉头一堵。
原来已经这么久没跟她说晚安了。
自从去美国之后他就没再登录过q q,逼迫着自己不去看她的一切,自虐般的折磨自己,以为时间能让自己忘记她。
可是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
-
天光穿过落地窗照在戚生生紧闭的眼上,她不适地皱了皱眉,接着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入眼便是陌生的房间,朦胧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没等她反应过来,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她立刻下了床奔到洗手间里吐了个干净。
每次宿醉之后她都会吐,头倒不怎么痛。
等她吐完出来的时候,虞宋正好推门进来,见她光着脚丫站在那,皱起眉头:“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感冒了怎么办?”说完把他的外套递过去,示意她穿上。
“你昨晚和太多就在这里睡着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戚生生接过,茫然眨了眨眼,回想着昨晚自己喝醉后的事情,但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只有破碎的片段。
例如她好像看见了时忱,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再然后她就到了床上,时忱要走,她不让他走,还硬扯着人家撒娇。
“……”
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做了什么!
戚生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良久才反应过来:“虞宋,我昨晚喝醉之后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或者,有没有拉着什么人不放?”
虞宋帮她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自然地笑了一下,看着她:“没有,你喝醉之后很安静。”
“怎么了?”
戚生生摇了摇头:“没事。”
她摩挲着手里的外套,衣服上还残留着虞宋的体温,迟疑片刻,终究没有穿上。
心里对虞宋刚刚的回答感到困惑。
难道真的是她的幻觉吗?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可是时忱的触感那么明显,比梦里还要真实。
虞宋把高跟鞋放到她面前,自然地蹲下身想帮她穿鞋,戚生生回过神看到他这个动作不由愣怔一秒,随后往后退了一步。
“我自己来就好。”
虞宋眸光一暗,垂下眼掩住里面的情绪,轻轻嗯了声,然后站起来朝外走,边走边说:“我在门口等你。”
“好。”
-
美术馆已经清了场,戚生生和虞宋临走前特意去和徐知田拜别。
徐知田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看起来精神抖擞,身材保持的很好,看着倒像四十多岁。他换下西服穿上了舒适的中山装,笑眯眯地朝戚生生道:“小戚,感觉好点了吗?”
戚生生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好多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徐知田拍了拍她的肩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下周艺术展初选就要开始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前天收尾工作就已经完成,就差展会开始了。”
徐知田满脸欣赏:“我很期待。”
这次的青年艺术展由徐知田牵头举办,联合虞氏一起,旨在召集全国有才华的独立青年艺术家,给他们曝光的平台。
下周将进行作品初期筛选,由评委先行选出符合本次展会主题的作品,入围的作品将放在官网进行大众投票,票数最多的十个作品将会被放到知田美术馆最大的展厅特别展出。
到时国内知名的策展人评论家和收藏家都会出席,是个获得赏识的好机会。
道完别,虞宋先去停车场取车,徐知田也正要转身离开,却被戚生生叫住:“徐老师。”
“嗯?”他回头笑问,“还有事吗?”
戚生生抿了抿唇,暗暗吐了口气:“您能把时……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听到时先生这三个字徐知田一时没转过弯来,随后了然,挪揄一笑:“时忱啊,好啊,我直接把他微信分享给你吧。”
没想到徐知田这么直白,戚生生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我发给你了,你加他吧,他这人吧脾气有点傲,可能一开始说话并不好听,你别在意。”徐知田收起手机。
戚生生弯起眉眼,笑意盈盈,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岂止是傲,简直是臭屁加不可一世。
徐知田看着戚生生,犹豫道,“不过小戚啊,你和虞宋不是……”
他没明说,但戚生生听懂了。
她摇了摇头,表情认真:“我和虞宋真没那种关系,我一直说的很清楚。”
提到虞宋,戚生生心里就叹了口气。
她一直希望虞宋能走出来,和自己和解,但他却好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沉溺在过去,无法看清自己到底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一看徐老就是做过媒人的。
米娜桑!除夕快乐!~
◎最新评论:
-完-
第85章 、85
◎情书◎
戚生生刚离开不久,时忱的身影从门廊的另一头出现,从神色来看他似乎睡得不好,短俏的头发被他揉的乱糟糟的,整个人凌利中透着几分散漫。
他看见不远处站在大门口的徐知田,打了个哈欠,靠近他道:“怎么一大早就在门口吹风啊?”
徐知田看见他便想到自己刚才擅自替他做了次媒人,不禁有些心虚,手握拳抵唇轻咳,笑容意有所指:“送客人。”
昨晚留在这休息的宴客只有一位。
显然,听到客人这两个字,时忱摸着疲倦后颈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挑眉看着徐知田,没有吭声,似乎在等着下文。
徐知田却没再说了,转过身朝他摆摆手:“开车下山的时候注意点。”
“……”
半点没提昨晚和他“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戚小姐。
时忱勾唇轻笑,清楚徐知田是在故意钓他,想让他主动开口问。
只见这会老爷子瞬间没了平日里的健步如飞,一个长廊的距离他走了半天都没到拐弯处,闲庭信步,没有一丝尴尬。
时忱无奈歪在门边,眸光微闪,喉结上下滑动,半晌才道:“她——”他顿了顿,换了个称呼,“那位戚小姐,她好点了吗?”
徐知田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时忱身边,语气透着隐隐的八卦气息:“她好多了,临走前还跟我要了你的微信。”
“……”
闻言,时忱原本看向庭院正中水系的目光忽地一转,直直盯着徐知田,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跟你要了我的微信?”
“啊,我感觉她应该是对你有意思。”徐知田摸了摸下巴,眼神探究,“你俩之前到底认不认识啊,她看你的眼神实在是……”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琢磨半天才道:“不太清白。”
不太清白……
时忱心头一动,呼吸在这时因为徐知田的这句话紊乱几分,他没有应答,手插进兜下意识摸索着手机屏幕,接着扭头往外走:“我先回去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有空再一起喝酒。”
“路上注意安全。”徐知田看着男人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在时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背过身正准备离开的徐知田这才恍然记起一件事。
之前在国外的一个小型拍卖会上,时忱花重金拍下了一件国内艺术家的陶艺作品,他后来听说之后因为好奇还特意去看了眼,但时间间隔太长,他就一直没想起来。
现在脑中突然记忆一闪,那个作者,好像就是戚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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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戚生生盯着徐知田分享的微信账号,良久都没有点击添加好友的申请。
时忱的微信名是个简简单单的“时”字,头像是纯白底,上面有个简笔画的黑白篮球。
不叫三窟,头像也从他自己抱着篮球的背影变成了单独的黑白篮球。
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从心底泛出一种难言的哀伤。
那个聊天记录里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少年,彻底被留在了过去。
“这两天我没什么安排,明晚可以一起去吃个饭吗?”虞宋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戚生生疲倦地摇摇头:“不了,前段时间熬夜太多,这几天想在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