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器里,赫然罗列几行大字——
周泽已,20XX年9月至20XX年3月,获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20XX年5月至20XX年11月,A大物理学院博士后、助理教授。20XX年至今,任A大物理学院副教授……
后面的人物经历、主要论著还有很长一串,戚烟粗略浏览,拉到底,又滚回最前面。
这里没有附上周泽已的照片。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戚烟在A大物理学院的官网里,找到教师一栏,点进“周泽已”这一人名。
页面跳转。
周越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神色认真几分:“你在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私藏小电影咯~”戚烟故作轻松,试图蒙混过去。
周泽已的照片已经加载出来了。
长相跟周越凯有五分相似,都有一双漂亮的内双丹凤眼,眸光灿亮明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可嘴角噙着的一丝笑,莫名显得有点坏。
就是那一点坏,跟周越凯简直如出一辙。
两人的气质也相似,一看就是家庭出身特别好的,即使是平视,也不自觉透出点居高临下的傲气。
从两人的年龄差来看,戚烟不认为他们是父子关系。
想到周越凯有两个小捣蛋堂弟,于是猜测周泽已是他的叔叔。
戚烟摸着下巴,越看越觉得周泽已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既然是A大物理学院副教授,大概率给周越凯讲过课。
她去找周越凯时,或许在他教室撞见过他?
“你看到了什么?”周越凯出声拉回她的神思。
戚烟连点几下鼠标左键,关掉页面,删除浏览记录,打开D盘,随意点进几个文件夹,还真找到一个用于存放照片的文件夹。
十张里,有七张是她跟他的合照,两张是单独拍的她。
只有一张,拍的是景。看不出具体是在什么地方,拍摄时间是在日落时分,橘色余晖洒在葱绿的枝叶上,右侧的建筑只露出一角,层层台阶上方,是几根罗马柱。
戚烟拿起手机,把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说:“在看照片啊,还以为能找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这。”
周越凯很轻地笑了声:“你要真想看,我可以帮你找。”
跟周越凯翻来覆去那么多回,戚烟对小电影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有些问题,还没想好要不要问他。
她也不觉得周越凯是真的乐于给她找小电影看,可能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真好笑,明明在一起大半年了,也自以为两人跨越了很多困难,解决了很多矛盾,怎么现在仍觉得,他们还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戚烟把手机放回原位,单手托腮,右手握着鼠标乱点,装作不经意地说:
“还以为你会在电脑里存点家里人的照片呢,结果,家里人的照片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一张风景图。你这张照片是在哪儿拍的?”
“麻省理工。”他直截了当地回答她,视线调回书页,继续看书。
坦然得像是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隐瞒,只要她问,他便会如实作答。
戚烟追问:“你去那儿干嘛?”
周越凯不疾不徐地说:“家里有个亲戚在那儿毕业,我过去看了一下,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挺好,有段时间还拿来当电脑桌面。”
“哦。”戚烟点开图片属性,看到了这张图片的创建时间。
是在高二结束的暑假。
那时候她忙于集训,跟他分开过一段时间。
而这个时间点,周泽已早已回国发展,根本就不是他博士毕业的时间。
如果周越凯只说前半句,戚烟会戳穿他在说谎。
可他后半句一出来,她不确定了。
所有疑虑因他一句话而中途暂停。
她不再深挖他的想法。
或者说,她在自欺欺人地想着,周越凯会一如既往地爱着她,愿意用余生陪伴她。
她不想破坏两人现在的生活。
看周越凯的意思,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天过去,年初二一早。
周越凯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她家。
大番薯屁颠屁颠地跑上前迎接他,“喵喵”叫个不停。
戚烟还赖在床上睡觉,听到动静,神经顿时紧绷,心脏一紧,立马从床上弹起,操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光着脚就走出房间。
周越凯在玄关换好鞋,外套挂在挂钩上,把东西拎进厨房。
戚烟只看到了他转瞬即逝的背影,恍惚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周越凯?”她叫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靠近厨房。
“这么早就醒了?”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戏谑口吻。
悬在半空的心脏悄然落地,戚烟松一口气,随即看到周越凯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
他穿着件加绒卫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眉梢一挑,“见到我太过激动,连鞋都忘了穿?”
“是啊,两天不见,想你想得要命。”说是这么说,戚烟的目光没在他身上逗留,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周越凯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继续回厨房摆放东西,收拾完,再拎着尚且温热的早餐出来,放在餐桌上,招呼她吃早餐。
戚烟洗漱完,拧开门,打着哈欠,走到餐桌边坐下。
进餐过程中,两人都不怎么说话。
她没睡够,周越凯也懒倦。
一吃完早餐,她去给大番薯准备猫粮,周越凯直接回房间换衣服睡回笼觉了。
看大番薯吃饱喝足,戚烟扛不住困意,也回房补觉。
可是睡多了会导致脑子混沌不清,醒来时,她侧躺在床上,朝向窗户的方向,表情木呆呆的。
两扇窗帘裂开一道豁口,窗外是混浊的天色,一片片雪花翩跹飘落,砸在窗玻璃上。
身后响起鼠标声。
戚烟听着,缓慢地翻过身来。
周越凯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怎么舒服怎么来地瘫坐在转椅上,左手肘支着扶手,托着腮,眼睑半耷,面无表情,还处在没清醒过来的状态。
他那台笔电开着,双模鼠标在鼠标垫上缓缓移动。
戚烟看不到他电脑里的内容,从他脸上也猜不出他在做什么。
只知道,一睁眼就看到他,让她觉得很安逸。
好像一辈子可以就这么平静安稳地过去了。
他懒懒地瞟她一眼,眉眼终于有了点活气,“中午想吃点什么?”
“睡醒就吃,你当你在养猪?”戚烟坐起来,后背挨着床头。
“猪哪有您挑食啊?”周越凯逗她。
戚烟抡起一只枕头就砸他身上。
他笑着抬手接住,抱在怀里。
搁在左腿上的右脚落下来,踩着地板一转,转椅转向她。
枕头被丢回床上,周越凯把他手机掷在她手边,“想吃什么,自己点。”
戚烟垂眼看了下手机,视线上移,看回他。犹疑片刻,伸手拿起手机,问他密码。
“我生日。”周越凯说,起身出房间,去客厅逗大番薯玩。
他的意思很明显。
空间腾给她,手机密码告诉她,手机里的东西随她查。
电脑没关,也随她查。
机会是他主动给她的,戚烟查完他手机,又去看他电脑。
其实这样做挺没意义的,该删该藏的东西,周越凯肯定早就处理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随便点了些吃的,她走到客厅,把手机还他,从他手里抢走逗猫棒,放在一边,抱起大番薯就是一顿撸。
她挨着周越凯坐下。
周越凯没看手机,而是在看她。
手机捏在指间,另一端抵着大腿,上下颠倒,慢悠悠地转。
“戚烟。”他唤她。
“嗯?”
“我打算过两年在新都开一家‘ZANY’。”无波无澜的口吻,仿佛在跟她阐述今天下了一场安静无声的雪。
撸猫的动作停下,戚烟愣愣地转头看他,“讲真的?”
他眨了下眼,没再说话,而是抬手摸大番薯的小脑袋。
这场小雪飘到半夜。
戚烟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周越凯在检查她的电脑,小螺丝旋开,搁在一边,盖子一揭,露出内部的零件。
灯光亮着,她静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播着ROE的《Wanna Be》
动感抓耳的旋律让空气有点燥热。
不论什么时候,周越凯都表现得很淡定,以至于让她怀疑自己在庸人自扰。
“周越凯。”她走近他。
周越凯在检查硬盘,“嗯”了声。
戚烟拉开他的手。
他抬起脸看她。
搭在他腕上的手向上移,她双手扶着他的肩,抬腿跨坐在他腿上。
香味飘在空气里,勾着人的魂魄。
“要是真跟我去新都了,你家里人会不会不高兴啊?”戚烟轻声问他,两只小手缠着他的头颈,拉近两人的距离,用一双电眼赤丨裸裸地勾引他。
周越凯托着她后背,“他们不会在这种事上管我。”
“这么大一件事,他们都不管?”戚烟不太相信。
在她身后的那只手,倏地上移,掌住她的后脑勺,摁着她吻向他。
她抵着他的肩,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润触感。
他的吻不太纯粹,带着点别的意味,唇舌缠绵辗转,不一会儿就叫她脸红心跳,微微喘息。
“除非是我杀人放火,干了些神志不清的事。”他说,手从她衣摆钻进去,不太规矩地游移着,“否则他们懒得管……我们家的氛围还是很宽松的。”
戚烟瘫在他怀里,额头枕着他宽阔的肩,眸子半眯,呼吸渐渐急促。
“周越凯,”她吻在他侧颈上,“你别骗我。”
“不骗你。”周越凯说。
有时候她挺讨厌他这种云淡风轻的口吻的。
好像在她看来比登天还难的事,于他而言,都只是小事一桩。
婚姻大事,她看得那么重,总在为两人飘摇不定的未来而担忧。
可他只是轻飘飘一句,他家里人不会管。
她说不好他是在瞒骗她,哄她开心。
还是他真的有底气、有决心和她坚持到最后。
这一晚几乎没怎么睡。
睡一阵,闹一阵。
床的嘎吱声断断续续地响到清晨。
天色熹微,她趴在他身上睡着。
他终于没再闹她。
她的长发散在两人的肩身上,一只手还与他十指紧扣,露在被子外的肩颈布满吻痕,床单皱巴巴的。
地上团着几个纸巾,空气弥漫着尚未消退的暧昧气息。
周越凯帮她盖好被子,瞥一眼桌上拆开后迟迟没组装回去的笔电,以及另一台暗着屏幕的笔电,眸色一沉,闭上眼,也睡了。
后来,她的电脑是周越凯修好的。
那一夜过后,家里的床也换了一张。
他嫌原来那张床太吵,吱吱嘎嘎的。
大二下学期到来。
这一个寒假,梁紫子过得不太安生。
她跟家里人积怨已久,最后决定自己搬出来了。
嘴上说着“独立与反抗”,但那也难掩“离家出走”的本质。
由奢入俭难,大小姐奢靡成性,也亏她早就留有一手,暂时还能过着非五星级酒店不住,非名牌包不背的日子。
不过这日子持续没多久,就捉襟见肘,到了需要找人借钱的地步。
戚烟提醒她:“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可以租个小房子暂时住一下?”
梁紫子对着食堂里的饭菜,实在提不起胃口,吃得特别慢,“我在想要不要把车给卖了。”
戚烟还想再劝,斜后方忽然坐了一桌男生。
他们嘻嘻哈哈地聊着天,聊到一半,分贝陡然降下去:
“也不知道周越凯一个月花多少钱包的她。”
“花的钱应该不多,礼物占大头。不是说送了她一条项链吗?少说也要几十上百万吧。平时再买点首饰包包什么的……”
他们自以为压低了嗓音,孰不知这么近的距离,戚烟跟梁紫子听得一清二楚。
梁紫子不屑地嗤笑一声,扬高了声:“你知道有些男人最恶心的地方在哪儿吗?”
戚烟接茬:“哪儿?”
“以为给女人标上价格,等自己有钱了,就能得到这个女人。”梁紫子斜那群男生一眼,“然而,事实证明,要钱钱没有,人也瞧不上他。”
戚烟笑,也说:“靠着诋毁诽谤他人,才能获得零星半点的优越感,那人是挺没用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戚烟的确有被刺激到。
当晚就拉着周越凯出来逛街,夸下海口说,但凡他喜欢的东西,她都给他买。
周越凯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脸上写着“你在跟爷开玩笑”,戏谑道:“戚爷今儿出手好生阔绰。”
戚烟甩他脸子,“你买不买?不买——”
话还没完,周越凯打住她,“买!”怕她反悔似的,语速极快,“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是吧?”
戚烟硬生生咽下差点吐出的“是”字,表示:“得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没过多久,戚烟就后悔了。
周越凯什么人哪,精着呢。
在这个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的年代,除了金银珠宝这种有限的资源,就只剩房子还算保值。
周越凯平时花销极大,但要问他在哪方面最舍得下血本,那肯定是能保值的东西,比如送她的那些珠宝首饰。
大晚上的,多的是为有钱人服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