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沈队长会回来的。”
......
军区总院某VIP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仍在昏睡中,苍白瘦削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漆黑笔直的眼睫低低的覆盖出一道淡淡的阴影,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旁的医疗设备不时发出滴答的声响。
沈女士推掉所有的工作,坐在病床旁已经不眠不休地守了一整夜,尽管有阿姨在,但她依然不放心。
病床上的沈鹤舟自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已经昏迷了好几天,好在各项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
沈女士接过阿姨递来的水杯,又用棉签沾了些温水,轻轻润湿儿子干裂苍白的唇瓣。
心情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在的沈女士早已身心俱疲,她放下手中的温水杯,又用热毛巾擦着儿子苍白无血色的手背。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脑子里无数次冒出沈鹤舟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模样,直到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沈鹤舟吸入大量浓烟,呼吸道严重灼伤。
沈鹤舟被队友发现时,已经发生气道阻塞,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等到救护车赶过去,他休克倒在地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这一次,他死里逃生,沈女士想着,等这臭小子醒来,她一定强制要求他转业。
消防太苦了。
一想到沈鹤舟队里那个牺牲的消防员,才19岁,沈女士又是一阵揪心。
看着病床旁的心电仪,她吸了吸鼻子,正要起身去接水,余光里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沈女士愣了下,连忙回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目光落在沈鹤舟身上,不敢移动分毫,直到亲眼看着沈鹤舟的手再次动了一下。
……
大四下学期,导演系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大家要么找实习,要么忙着毕业作品的拍摄。
周五上午,院长就这学期的实习召开动员大会,秦栀和室友吃完早饭从食堂出来,宋书瑶看了眼班长发在群里的消息,嘀咕道:“实习动员大会不是上学期都开过了嘛,怎么又开一次?”
唐洋打开群文件,看到文件内容,慢慢明白过来:“应该是市政府出台的扶青计划,来咱们学校招募新人导演。”
闻言,宋书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扶青计划她倒是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看到过,只不过当时看了眼,不感兴趣,于是没有放在心上。
扶青计划,顾名思义:扶持青年导演计划,但看到文件内容就会知道,不过是打着培养新人导演的幌子。政府打算拍摄一部纪录片《苍穹之境》,向大众展示国家政府长久以来,对于落后地区的艰苦卓越的扶贫工作,以及最终取得的辉煌成果。
而这部纪录片,需要导演和主持人深入中国的贫困地区,用镜头拍摄底层人民最真实的生活面貌,说白了就是让导演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待个大半年,等纪录片拍完了才能回家。
之所以来她们学校招募导演,一是传媒大学的导演专业在国内数一数二,培养出的优秀导演无数,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很多导演一听是扶贫题材的纪录片,不仅没热度,而且条件艰苦,到时候收视率高就算了,要是没什么人看,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即便是政府出资,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此一来,政府是实在找不出什么人了,才将选择方向转到了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的身上。
毕竟年轻人,为了梦想,总有一腔热血和活力。
唐洋认真道:“咱们专业报名扶青计划的人太少,估计院长想借这次机会动员大家积极报名吧。”
秦栀听着,并未搭腔。
宋书瑶不大看好这次动员大会:“人肯定少呀,谁愿意一毕业就去穷乡僻壤拍纪录片啊,太苦了。”
身边的同学基本上都想拍电影,进娱乐圈,也没见谁想去拍纪录片,虽然低成本,但很难有出头的一天。
唐洋也有些犹豫,“计划挺好,但是成本有点高。”
秦栀也看到了这份文件,计划里提到的脱贫乡镇,就位于国内几个知名贫困省内,距离A市很远,上千公里。
宋书瑶望向一直沉默的秦栀,认真问:“栀栀,你是什么打算?”
无意中被cue到,秦栀回过神来,长睫低垂,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淡声道:“我还在考虑。”
……
军区总院
某VIP病房里,一番忙碌之后,医生和护士刚走,病房又是一片寂静,窗边摆放着一盆青翠的绿萝。
沈鹤舟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漆黑的瞳仁寂静无声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鸦羽般的眼睫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和赵柏陶扛着水枪,站在浓烟滚滚,火海漫天的丛林深处,滔天的火舌朝两人的方向步步紧/逼,却无路可逃,直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浓烟将两人淹没。
沈鹤舟努力朝赵柏陶伸手,想将小柏从浓烟中拽出来,年少稚嫩的少年只是冲他摇头,说着浓烟深处还有人,他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终于,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走散,无论他怎么喊,对讲机里都没有声音,仿佛与外界断连。
倒下的那一刻,沈鹤舟终于看清被火舌吞没的赵柏陶,大雾散去的尽头处,还有等他的女孩。
沈鹤舟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缓慢地感知到胸口和喉咙传来的刺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持续不断地扎在肌肤最薄弱的地方,清晰的痛感让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心。
耳畔传来沈女士熟悉急切的声音,还带了几分显而易闻的哭腔:“你这孩子,终于醒过来了,这些天我跟你爸差点撑不下.....”
沈毅拍拍妻子的肩膀,在旁边低声安慰:“别难过了,儿子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快把眼泪擦了。”
沈鹤舟眨了下眼睫,脖子僵硬地转过去,意识愈发清明,那双黑沉沉的眼平静克制,望向沈女士,干裂的嘴角牵动,喉间溢出的声音,像碎石混着砂砾,嘶哑低沉。
“妈,手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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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8章
◎“我也很想你。”◎
温女士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手机。
她担心地皱起了眉头,低声劝:“你好不容易醒来,先缓缓,有什么需要的,妈帮你。”
沈鹤舟没应声,薄而瘦削的唇瓣因为干涩而起皮,眼窝微陷,似乎连抬眼都觉得吃力。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本就白皙清隽的一张脸,被衣服一衬,显得愈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病房里静了好一会,躺在病床上的沈鹤舟没再说话,温女士担心儿子看到网上那些新闻会受影响,于是道:“你才刚醒过来,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好。”
知道温女士是一片好意,沈鹤舟张了张嘴,喉咙刺痛,说话都异常困难,微抿的唇线紧绷成一道僵直的线。
一旁的沈毅见状,无奈叹了口气,于是拿来沈鹤舟的手机交到他手上,又让阿姨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这是沈鹤舟住院半个月后第一次碰手机。
看着信箱里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沈鹤舟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然后点进去。
秦栀的每一条来信,他都无比认真地看过去。
两人失联的这些天,秦栀或许清楚他的情况,并没有怨他,而是事无巨细地分享她的日常。
“今天跟着外婆学做曲奇饼干,虽然是第一次做,不过很成功。沈队长喜欢草莓味,所以我格外加了些草莓酱~”
“沈队长,A市今天终于出太阳啦,阳光很好,不知道你那里是否也一样,愿你一切都好。”
“沈队长,我快开学了,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呀,怎么一眨眼我就快大四毕业了呢[叹气]”
“今天学校开了动员大会,政府招募青年导演拍纪录片,我有点心动,可是去的话,就很难见到沈队长了。”
“沈队长,大家都说,你们消防员都是逆行的英雄,我很骄傲又觉得有些难过,如果你没有参加救援,或许现在就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自私了?不好意思呀[叹气]”
“......”
沈鹤舟一条一条看下去,直到眼眶泛酸,隐隐潮湿,他才攥紧手机,闭上眼睛缓了缓。
每一条消息的末尾都有同样一句话:沈鹤舟,我很想你。
他想告诉秦栀,他很好,还活着,只是指尖落在屏幕上,竟没有打字的勇气。
他还想说自己并不是英雄。
他作为队长,没有把自己的队员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小柏才19岁,一条年轻稚嫩的生命就这样定格在那场大火中。
沈鹤舟到现在都无法接受,小柏离开的事实。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眼神有些潮。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沈鹤舟都待在病房里,每天醒来后就开始做各项检查。
慢慢地,他终于能下床走动,温女士和沈毅来的次数也慢慢减少,直到夫妻俩两天没有露面。
沈鹤舟独来独往惯了,即使身边没人照顾,自己也能应对,只是问起家里的两位长辈,阿姨的解释是,先生和夫人都忙着处理公务,没时间来医院。
沈鹤舟坐在轮椅上,面对病房开了一半的窗户,屋外明媚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来,在浅灰色的地板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落在人的身上都带了丝暖意。
身后的阿姨正在倒热水,沈鹤舟看着身上刺眼的阳光,绵密笔直的眼睫敛着漆黑如墨的瞳仁,面色无波地开口问:“刘嫂,我哥现在怎么样?”
刘嫂冷不丁听到这句,正倒热水的手忽的一哆嗦,她忙用纸巾擦了擦桌面上溅出来的水花,笑得有些勉强:“清澜现在挺好的,你别担心。”
话音刚落,刘嫂抬眸,无意中撞上沈鹤舟的视线。
男人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乌黑的短发稍稍长了些,额前垂下一点细碎的发丝,眉骨硬朗,挺拔的鼻梁衬得眼窝漆黑深邃,那张冷峻白皙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目光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虚。
沈鹤舟眉心微拧,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出一股紧张慌乱的情绪,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而这个念头隐约跟刘嫂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相关。
他捏紧了拳头,唇角牵动:“刘嫂,我哥是不是出事了。”
沈鹤舟的话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冷静僵硬地像是陈述客观事实。
对上男人冰冻般沉寂的目光,刘嫂的心脏咯噔一下,连忙摇头:“没、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清澜挺好的。”
刘嫂在沈家待了大半辈子,从沈老爷子那一辈就开始伺候,打小看着沈家的两个孩子长大,兄弟俩虽是同爸妈生的,但个性却完全不一样,
沈清澜性子张扬外放,沈鹤舟沉默内敛,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选择了消防员这个职业。
尽管刘嫂的情绪有所掩饰,但还是遮挡不了眉眼间的闪烁,沈鹤舟抬眸静静看着她,就在那一刻,心脏忽的从高处重重砸落。
在他昏迷治疗的这段时间,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温女士夫妻俩平日就算再忙,也会推了工作来医院一趟,现在却已经两天没露面了。
沈鹤舟坐在轮椅上,身体被阳光笼罩,却还是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他掀了掀唇瓣,收紧的喉咙,刺痛感愈发明显:“刘嫂,不必瞒我。”
刘嫂不安地抓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堆起笑:“鹤舟,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沈鹤舟:“......”
如今沈鹤舟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医生说了,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于是刘嫂对沈清澜的事选择了回避。
沈鹤舟静了片刻,沉黑的眼底,残存的那抹光亮终于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完全熄灭。
刘嫂什么也不用说,她的回避就是答案。
沈鹤舟敛眸,平静地收回目光,看向窗台上那盆生机勃勃的绿植,被明亮的阳光镀上一圈光影,心脏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寸寸攥紧,直到撕扯成碎片。
-
周六上午,唐洋和秦栀被宋书瑶从被窝里拽起来,要带两人去静明寺烧烧香拜拜佛。
“我听我奶奶说,静明寺特别灵验,这次我一定要去拜拜。”宋书瑶穿好衣服跳下床,动作雷厉风行。
秦栀本来还有几分困意,听到这话时,顿时清醒了不少。
“真有那么灵验?”她揉了揉稍显凌乱的头发,一开口微带一丝鼻音。
宋书瑶:“当然啦,我邻居家的一个姐姐,去年求姻缘,结果没过多久就脱单了,我妈让我去试试。”
宋书瑶话还未说完,只见秦栀已经从床上下来,去水池边洗漱,一秒都没耽搁。
另一边,唐洋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还在穿衣服,见秦栀这么积极,不免疑惑:“栀栀,你该不会也想求姻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