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舟:“老实说,之前的那些顾虑一直都在,我是消防员,有些风险无法避免。”
秦栀喉咙里发苦,心脏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缠绕,收紧,酸酸胀胀。
沈鹤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字一语清晰的落进秦栀耳朵里。
“我想了很久。”
秦栀清浅的呼吸,无形中被面前的人控制,注意力也全都落在他身上。
她听见沈鹤舟说:“比起这些未知的风险,我更怕我的世界没有你。”
面前的男人低头,午后阳光落在他俊美白皙的面庞,立体刀刻般的轮廓被光影切割得深邃分明,那双墨染般的双眸无声专注地凝视她,薄唇轻吐出的字句仿佛世界上最温柔动听的情话。
秦栀愣愣地听着,整个人跟座雕塑似的,连呼吸都变轻,沈鹤舟的这句话像是自带3D循环特效,一直在她耳边绕啊绕。
秦栀很清楚自己对沈鹤舟还有些非分之想,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她耷拉着脑袋,白色帆布鞋轻轻踢着水泥地上的小石子,声音软绵绵的,瓮声瓮气地开口:“你之前明明拒绝了我,我现在答应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虽这么说,但秦栀并不是很好面子的人,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原谅他,万一沈鹤舟未来某天反悔了,又搬出自己的那些顾虑想跟她分手,那也太亏了。
秦栀心里的小心思很多,却不想告诉沈鹤舟,这样无异于将自己完完全全坦露在他面前。
面前的女孩微垂这着脑袋,像只沮丧的小鹌鹑,浓密卷翘的眼睫沾了阳光的金色,缓慢地扑闪,粉唇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音像裹了层淡淡的草莓糖霜,连起来却杀伤力极强,直击沈鹤舟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紧绷的唇瓣牵动,短暂的迟疑后,缓慢地伸手,拂过女孩垂在脸颊上的碎发,轻轻别在耳后,压低的声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好,我可以慢慢等。”
沈鹤舟顿了顿,灼热灿烂的阳光映着他漆黑的瞳仁,澄澈透亮:“但是。”
秦栀睁大眼睛,眉骨轻抬,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追问:“但是什么?”
沈鹤舟:“能不能给我个追你的机会。”
原来是这个,秦栀脸颊一热,粉唇嗫嚅,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这个还是能的。”
说完,气氛静了下来。
面前的男人长久的没有说话,秦栀脸颊的温度还在不断升高,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再看沈鹤舟的时候,不期然撞上男人正低头凝着她的视线,眼底笑意很淡。
虽说之前在A市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被沈鹤舟这样看过,但眼下的情况,她还没有完全原谅他呢。
秦栀努努唇瓣,温声哼哼:“干嘛一直看我。”
沈鹤舟敛眸,语气一本正经:“太久没见,很想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老老实实地开口:“所以想多看看。”
秦栀:“......”
秦栀本想用手给脸颊降温,偏偏沈鹤舟的三言两语,让她的手动降温一点用都没有,红晕蔓延到耳朵尖,耳根也是烫的。
秦栀轻咳了声,故作镇定地补充:“我虽然给你机会,但你的情敌还是很多的。”
这个时候,秦栀毫不犹豫地把赖学长搬出来,当起了工具人。
她认真道:“所以啊,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面前的女孩不慌不忙的开口,眉眼灵动,语气还有几分傲娇。
沈鹤舟安安静静注视着她,薄薄的嘴角缓慢地勾起抹淡淡的笑痕,声音磁沉温和:“好,我让你挑。”
秦栀微愣,还以为自己幻听,这话本来有点开玩笑的成分,没想到沈鹤舟居然当真。
让她挑。
秦栀抿唇,没再看沈鹤舟的眼睛,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沈鹤舟:“我送你。”
秦栀刚要说不用,沈鹤舟率先开口:“抱还是背,选一个。”
秦栀:“我自己可以的。”说完,秦栀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那晚沈鹤舟将她公主抱,抱到大巴车上的画面。
那晚的兵荒马乱,除了惊慌失措,还有属于沈鹤舟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让人安全感爆棚。
就在秦栀出神的时候,沈鹤舟已经弯腰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将那堵宽阔坚实的脊背留给她。
沈鹤舟偏头,淡声道:“上来。”
秦栀迟疑,咬了咬唇瓣:“被别人看到要误会的。”
沈鹤舟倒是镇定:“从另一个楼梯上去。”
秦栀这才注意到,后院里还有一个直通前面住宿楼层的楼梯,从那上去,就不会被前院的人看到。
秦栀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心脏却扑通扑通地狂跳,做好心里准备,她缓慢地上前一步,前胸贴着男人温热宽厚的脊背,纤细的胳膊轻轻攀附在他的肩膀上。
待身后的人爬上他的背,沈鹤舟才起身,有力的臂膀托着女孩纤细的腿弯,步子沉稳地朝一楼楼梯口走去。
随着沈鹤舟前进的步伐,秦栀的身体随着他移动的幅度,身体轻轻晃动,许是怕自己会掉下来,秦栀的胳膊不再只是攀附着他的肩膀,而是慢慢前移,轻轻勾着沈鹤舟的脖子。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贴得更近,秦栀微歪的脑袋总是不经意地蹭过男人后脑勺又短又硬的头发,鼻尖嗅到一股很淡的,类似薄荷草的味道。
清冽好闻,应该是某种洗发水吧,混着男人不容忽视的体温,刺激着秦栀的嗅觉和感官。
像是想辨别出沈鹤舟用的是哪款洗发水,秦栀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点,鼻尖无意中轻蹭过男人干净利落的短,手臂也无意识地收紧。
秦栀没有发觉,身前的男人身体猛地僵了一瞬,突起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
女孩唇齿间轻吐的温热气息,浅浅淡淡地萦绕在他耳畔,像轻飘飘的羽毛,似有若无的蹭过他脖颈的肌肤。
沈鹤舟敛眸,克制着心底浮起的那丝异样,大步往前走。
感觉到女孩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微微收力,沈鹤舟以为秦栀在紧张,怕别人看见,薄唇动了动,沉声安慰:“不用担心,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在追你。”
秦栀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猜测沈鹤舟到底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听到这声,猛地回过神来。
沈鹤舟越是平静镇定,秦栀越发觉得脸热,含含糊糊地应了声,鸵鸟似的埋着脑袋没再说话。
送秦栀回到房间,沈鹤舟看到桌上放着的跌打损伤的药物,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拎了一路的药。
他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秦栀:“这是跌打损伤的药,你记得按时上药。”
秦栀没多想,淡声道:“闻先生给了我很多药,还没用完,这些就不用了。”
秦栀的本意很简单,她这只是小伤,药太多反而浪费,不如让沈鹤舟带回消防站,他们经常出警,难免会受伤,比留给她有用得多。
可是这话在沈鹤舟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拒绝。
她收了闻谦的药,不想收他的。
沈鹤舟微蹙的眉心舒展,克制着某种情绪,缓声问:“这算不算区别对待?”
亦或者,闻谦在她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秦栀完全没想到这茬,当看到沈鹤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时,她这才缓慢地意识到,好像让他误会了。
秦栀暗自斟酌了两秒,认真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的脚踝只是小伤,用不到那么多药,你带到消防站,还能物尽其用。”
女孩很有耐心地解释,沈鹤舟神情静默,却听得认真,收紧的心脏蓦地一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揉了一把。
他缓慢勾唇,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语气温和,却无形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口吻。
“既然药都一样,那就用我的。”
说完,沈鹤舟将自己带来的那袋药放在桌上,而闻谦的那袋药则被他拎起来,带回消防站,物尽其用。
最后,沈鹤舟被一通电话叫走,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秦栀按时上药。
秦栀看着桌上那袋崭新的,还未开封的药,陡然间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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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午休之后,领队召集大家在一楼的会客厅开会。
秦栀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便看到站在楼梯口正朝她挥手的赖学长。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赖小锋连忙扶稳她的胳膊,兴冲冲道:“学妹,你跟沈队长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秦栀愣了下,有些疑惑:“什么哪一步?”
赖小锋激动地眨巴眼,笑嘻嘻地给她递了个眼神:“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沈队长背着你上楼了,后来又从你房间出来。”
闻言,秦栀沉默了一瞬,没想到还是被人撞见了。
赖小锋:“沈队长走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温和的一面。”
跟沈队长接触的这两天,赖小锋算是感受到沈鹤舟的强大气场,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移动的冰雕,目光凉飕飕的,旁人连肖想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刚才,赖小锋看到了沈队长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一切都跟他面前的女孩有关。
赖小锋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学妹,你跟沈队长是不是和好了?”
秦栀摇头,忽然想到沈鹤舟对她说过的话,于是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沈队长在追我。”
闻言,赖小锋眼睛睁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头一次站在吃瓜第一线。
下午的会议,领队给大家分配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其中还提到昨晚的山体滑坡,希望能采访昨天那群参与救援的消防员。
毕竟是纪录片,这次的意外给他们这段旅程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最重要的是,参与救援的那位沈队长,在网上自带热度,到时候纪录片播出去,也算是一大看点。
会议结束,秦栀整理好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出去,身后传来闻谦的声音。
“秦栀,你等一下,我这有点事找你。”
闻言,秦栀停下来,点了点头。
王静怡听到这声,下意识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秦栀,眉眼间划过抹轻蔑,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队友陆陆续续离开,会客厅里只剩秦栀和闻谦两个人。
“闻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男人温和地笑笑,斯文清秀的五官还是透着一股书卷气。
闻谦端详着秦栀的脸,斟酌两秒后认真开口:“秦栀,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眼熟。”
秦栀有些惊讶,紧跟着便听到闻谦问她:“方便告诉我,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这是秦栀第一次,听一个外人主动提起她的母亲。
秦栀迟疑道:“她叫秦韵。”
秦栀话音刚落,闻谦平静温和的面庞浮现一抹惊喜,嘴角的笑痕愈发明显:“看来我没有猜错。”
见秦栀神情充满疑惑,闻谦急忙解释:“是这样的,多年前,你母亲曾来过钟南镇拍戏,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因为家里没什么钱,很长一段时间交不起学费,差点辍学回家种地。”
说起这段多年前的往事,除了心酸和唏嘘,闻谦更多的是心怀感恩。
秦栀有些惊讶,没想到秦韵以前竟然来过这,而她对此毫不知情。
回忆起秦女士,闻谦的思绪忍不住飘远:“秦女士那时来过我们初中,看到我冬天只穿了双凉鞋,了解我家里的情况以后,她帮我垫付了学费。”
闻谦顿了顿,眼眶有些酸涩:“后来又资助我读完高中,大学。我一直记得她给我的帮助,毕业那天我本来想找到她,感谢她,没想到她会......”
说起秦女士意外去世,闻谦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也是怕勾起秦栀不好的回忆,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闻谦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并没有如愿见到秦韵,后来再听闻到对方的消息,却是娱乐新闻里:知名编剧秦韵割腕自杀,疑似夫妻感情破裂。
秦栀一直都知道,秦韵还活着的时候,投身过不少慈善事业,只是没想到,眼前的闻谦居然是曾经被秦韵资助过的人之一。
许久未听别人说起自己的母亲,秦栀都快忘了,秦韵已经离开了很多年。
秦栀鼻子有些泛酸,轻声问:“闻先生,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闻谦:“有次和秦女士聊天,她给我看过她跟你的合照,说你叫秦栀。”
那张照片,秦栀应该才上初中,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一束马尾辫,和秦韵站在一起,母女俩神似。
闻谦:“所以当时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眼熟,你跟你母亲长得太像了。”
秦栀抿唇,神情有些僵硬,提到去世多年的秦韵,仍做不到云淡风轻。
难得闻谦还记得她。
当年秦韵自杀的消息,虽然有意被裴家的人封锁,但还是被人透露了风声,一时间谣言四起,外界纷纷猜测秦韵的真实死因,各种污蔑,脏水,天方夜谭似的恶意猜想:秦韵未婚生女,重度抑郁症,孩子父亲疑似当红影帝裴允霖,秦韵豪门梦破碎,诸如此类的话题全都聚集在这个已经自杀身亡的中年女子身上。
一夜间,大家似乎都忘了,秦韵生前救助帮扶过的人,注意力只在她不为人知的感情生活上。
秦栀沉默半晌,陷入长久的思绪中出不来,直到身旁的闻谦轻声喊她的名字,才将她拽回现实。
见女孩脸色不太好,闻谦眉心微蹙,担心地问:“秦栀,你没事吧?”
秦栀轻轻摇头,唇角抿起一道浅淡的弧度:“我没事。”
她顿了顿,黑白分明的杏眼隐约有几分潮意,却分外明亮:“闻先生,谢谢你还记得我母亲。”
......
入夜,秦栀蜷缩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似乎穿过时间线,回到六年前。
秦韵抢救无效,在病房医生揭开白布的瞬间,外婆强忍着眼泪,用颤颤巍巍的手遮挡住她哭到红肿的双眼。
尽管如此,秦栀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秦韵离开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