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就得了那个,在我高一的时候,她说她临终的遗愿就是能落叶归根。”
硬币被少年攥进掌心,没再抛起来,唐声声的眼神也落到马路对面的霓虹灯光上。
“当时我爷爷的意思是,让我至少在地城三中读完高一下学期再转,结果还没读完奶奶就走了。”
之后虽然爷孙俩带着小老太的骨灰回到了青城,小老头每天都在嘴上抱怨南方蟑螂大,南方空气潮,南方天气热。
但是唐声声知道,这个迟了一步完成的遗愿一直让小老头很愧疚。
所以他经常梦到奶奶,梦到奶奶在怪他,不是怪他把唐声声饿瘦了,就是怪他个老拖延症。
每次做完梦起来,就会坐在那躺椅上唉声叹气一阵,有点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那你还会回地城去吗?”他问。
唐声声摇摇头:“应该不会吧,我爷爷很坚定的想留在青城养老。”
小老头的原话是“我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但唐声声觉得这话不好听,自己不喜欢说也不喜欢小老头说。
“你大学也准备考青城的大学?”贺知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求知欲,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适可而止,却已经开始静静地等待起了唐声声的答案。
“大概率是吧,我不会离开我爷爷的,他如果之后坚定的要留在青城,我就考青城的大学。”唐声声回答得相当笃定。
那你爸妈呢?
贺知禹想问,但公交车驶近,他只能先跟唐声声上了车。
这次车上的空位相当足,唐声声选了个离后门很近的位置,却看贺知禹大步一跨,跨到了她身后的位置坐下。
后面几排的位置是阶梯式的。
贺知禹坐在比唐声声高一层的位置上,两条大长腿根本折不进座位之间,衬得周围的座位都硬是小了一号。
“哦对了。”
唐声声羡慕地看着,又翻出自己的小零钱包,找出一块钱递给他。
“你等下还得回来呢。”
前两次找唐声声要车费周围都没什么人,但这回公交车上还坐着几个回家的老阿姨。
老阿姨一看贺知禹这健全的四肢,这光鲜靓丽的小脸蛋,再看唐声声穿着校服,素净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天真无邪,还有那么点儿人傻钱多,立马交头接耳起来。
她们经验相当丰富,音量压到正好别人听不清,但彼此能听清的大小。
但几个老阿姨一边说一边还往唐声声那边看,投去担心又同情的眼神,傻子才会不知道是在说自己。
贺知禹离几个老阿姨相对近点儿,唐声声看他脸上表情从复杂再到忍笑,忍不住凑过头去悄悄问:“她们在说什么?”
贺知禹用眼神示意她离得再近点,就看小姑娘乖巧探头,把好奇的小耳朵送到了他嘴边。
“在说……”
少年手撑在唐声声的座椅靠背上,将老阿姨们似有若无的上海腔调学了个八分过去:“现在的男孩子哦,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知道找个正经工作,连坐个公交都要管小女孩子要钱。”
“……”
唐声声沉默两秒,仰起脖子,一双大眼睛特别诚恳地看着贺知禹,情真意切地递出一张十元纸币:“小禹,要不然你等一下打车回去吧,让你坐公交车我会心疼的。”
她可真是个尊老的好孩子。
话音未落,那几个老阿姨眼睛都快冒光了,几个脑袋凑一块儿又是一阵激烈交头接耳。
贺知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因为高度的关系看起来格外居高临下,刚才在房间里没能感受到的压迫感与危险气息这一次齐齐迫近。
好在公交车此时报出了来时的站点名,唐声声赶紧背着书包站起身准备逃离现场。
只是下一秒,手上的纸币就被少年抽走。
“那就谢谢小唐总关照了。”
“……”
俩人前后脚下了车,公交车开走的时候唐声声还能看见几个老阿姨因为爆炸的信息量,在车厢里聊得热火朝天。
她眨了眨自己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禹哥,我的钱还有救吗?”
为了十块钱,原地认哥。
贺知禹手指夹着她那张半旧的十元钞,很吊人胃口地说:“那得看你想怎么救了。”
“禹哥,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帅,你神圣的脸庞怎么能容许金钱的玷污!”唐声声从表情到语气都毫无破绽,伸手去拿的那一下却被精准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