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准备离开，念婳忽然伸手拽住她：“王妈妈，我想听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好多都想不起来了。”
王妈妈目光慈爱：“大小姐，明天再讲好不好？现在该睡觉了。”
念婳不依：“不嘛不嘛，就现在讲嘛，好不好？”
王妈妈只得坐下来，握着念婳的手，边轻拍她的手背，边讲起儿时的趣事。
念婳的神情逐渐恍惚起来。
王妈妈每讲一句，念婳脑海里祁明的笑脸就越清晰，还有王程一总是背着她给她骑马马的画面。
一笔一画，都深深刻进骨子里。
儿时的记忆有多美满，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就有些残忍。
奶奶临走前总是劝她放下，可那么深刻的记忆，她怎么放得下？
睡梦里那张仿佛死不瞑目的脸总是能一瞬间将她拽回当年那个废弃工厂里。
她倏然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
习惯了，是真的习惯了。
念婳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慢慢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天就亮了。
念婳六点下楼，跑完步七点回来，王妈妈已经做好早餐了，她上楼洗了个澡才下来。
她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吃早餐，吃到八点半才吃完，收拾了下就出门，往祁家老宅过去。
车子从景江别墅开出来，经过旁边一栋别墅，念婳不由恍了下神，脑海里闪过那张多年未见但依旧让人记忆深刻的脸。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车子抵达老宅正好九点。
管家知道她今天要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开门让她进来。
时隔七年，再次踏进这个熟悉的地方，念婳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但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的老宅和以前的老宅已经不一样了。
尤其祁明死后，夺得祁氏集团掌控权的祁英无人压着，开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他不仅将祁超和祁卓记入族谱，还将二人接到老宅里住，赵芬不是没闹过，但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赵芬也不想在老宅里看着祁英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所以在祁英将两个儿子接到老宅里住的时候，她就搬了出去。
但她只是搬出去，却并没有和祁英离婚。
怎么能离婚呢？
她的儿子当初是多天之骄子的人，即便她的儿子死了，但还有念婳啊，念婳还继承了祁湛之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赵芬怎么可能放弃这个亲孙女。
所以，得知亲孙女回来，赵芬也一大早来了老宅。
以致念婳一进门就看到不少人。
祁英、赵芬，除此还有祁超和他老婆孩子，以及祁卓的老婆孩子，一大帮人，都坐在里头等她。
念婳露出乖巧的笑，将每个人都叫了一遍。
赵芬最是热情，一把将念婳拉到身边，念婳乖乖喊了她一声‘奶奶’，赵芬势利，但念婳并不讨厌她。
毕竟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其实还算可爱。
赵芬一脸慈爱：“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西餐那些吃的不习惯啊？”
“孩子，你喜欢吃什么，现在就让阿姨给你做一点？”
念婳笑着拒绝：“奶奶，我不饿，吃得惯，就是体质这样，怎么吃也吃不胖。”
赵芬也不知信没信，轻拍她的手背：“还是太瘦了，要再胖点才好看。”
“好的奶奶，那我努力争取吃胖点！”
赵芬被她逗笑：“真可爱！”
“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克莱尔奶奶已经离世，念婳的确不会再离开了：“不走了，回来之前爷爷已经让集团的人给我发了邮件，我明天就要去公司入职了。”
赵芬今天来重点就是为了念婳进入集团这件事。
尽管念婳拥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但她只有进入公司才有机会重新夺回掌控权。
好在祁英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还算有点人性，知道念婳是他亲孙女。
但话还是要说的好听些的，赵芬拍拍她的手背：“那也挺好的，不过你也不要太累了，你是咱们家的大小姐，不差你这点力，你就当生活消个遣就行，不要累着了知道吗？”
念婳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祁英在这个时候也附和起来：“你奶奶说的没错，好好干，但也不用太累。”
“知道了爷爷。”
祁超笑眯眯的，是那张常年不变的笑面虎的脸。
“念婳，如果在公司里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二叔，咱们是一家人，所以不用跟二叔客气。”
念婳牵起嘴角，笑得一脸无害：“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二叔了，希望二叔不要嫌我麻烦。”
祁超开怀一笑：“傻丫头，二叔怎么会嫌你麻烦，有事尽管来找二叔，二叔给你兜底！”
“那我就不跟二叔客气啦！”
念婳下午的时候才从老宅离开。
一直到上车，车子驶出祁家老宅，念婳才缓缓弯下腰，她用力攥着胸口的衣服，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她动静不小，却又弯着腰整个人缩在椅背后面，司机看不到她在干什么，听到声音被她吓了一跳：“大小姐，您怎么了？”
念婳额上青筋暴跳，整张脸涨得通红，慢慢从喉咙里挤出闷闷的笑意来。
没什么。
她只是高兴啊，太高兴了。
祁超、祁超啊……
好久不见啊。
第596章 番外念念篇：没有如果
念婳伸手抓住椅背，压了压嗓子朝司机道：“我没事，开你的车。”
司机不敢回嘴，只低声应了句是。
大概十分钟后，念婳才逐渐平复下情绪。
她直起腰，靠回椅背上。
恰巧遇上红灯，车子停在路边，念婳看向窗外，抬手摇下车窗。
她刚摇下车窗，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这才发现马路对面是一座精神病院，此时此刻，病院门口并不安静。
似乎是里面的病人跑了出来，看起来很老了，穿着病号服，蓬头垢面，瘦得仿佛只剩一架骨头，抓到个路人就发出哀嚎。
因为离得远，所以念婳其实没怎么听清她在哀嚎什么，只隐隐听到两个名字。
“敏敏……婳婳……”
几个护士拽着那个正在哀嚎的老女人，重新将人拽回医院里，绿灯行，车子朝前驶去，念婳看着那个病人被拽回医院里，直到车子转道，看不见精神病院，也听不到声音了。
念婳有些恍惚，‘huahua’，也不知道是哪个hua。
念婳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精神病院里总是会发生那么几回的。
瘦得整个人脱相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的老女人被摁在病床上，几个人压着她，注射药物。
“怎么又让她跑出来了？看守的保安呢？”
“去休息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折腾！”
被摁在床上的女人神情恍惚，她抓着其中一个护士的手，神经兮兮的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女儿？”
“我和你说，我有两个女儿，长得都可好看了。”
“她们一个叫敏敏，一个叫婳婳，敏敏是我的大女儿，婳婳是我的小女儿，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我明天要带她们两个去买漂亮衣裳！”
这样的话几个护士几乎都要听烂了。
她几乎每天都要讲一遍，内容还不变。
被注射了药物，女人浑身无力，重新被关回病房里。
女人躺在床上，满脸空乏：“敏敏、婳婳！”
“你们在哪儿啊？”
“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不要伤害她们……”
“我的女儿不见了，你们有谁见到我的女儿了吗？”
“我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可爱，跟瓷娃娃一样，你们要是见到我的女儿，把她们还给我好不好？”
这个女人，神志不清，瘦骨嶙峋，头发基本上快要掉光了。
她满脸溃散，总是在呼唤她的女儿。
这个人，正是苏秋芝。
此时此刻，祁氏集团总裁办里，傅松也接到了苏秋芝再次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消息。
当年，祁湛之找到苏宅，将秦雪衣的事情捅到苏秋芝面前，苏秋芝不能接受，整个人精神崩溃，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疯疯癫癫的开始不正常了。
祁湛之不想让她死，严格来说，是不想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他将苏秋芝关到精神病院，养着她，让人照顾她，怎么对她都行，只要别让她死。
祁湛之死后，苏秋芝依旧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当初将她关进去这件事就是傅松着手处理的，后来他也没有将苏秋芝放出来，不是傅松不想放，而是因为苏秋芝真的疯了。
每次听到苏秋芝的消息，傅松总要失神一会，只是觉得可悲可笑。
如今的苏秋芝连自己丈夫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
可当初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关婳呢？
现在知道后悔了，精神崩溃疯癫了，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如灯灭。
回不去了。
很多次，傅松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关敏没有死会怎样。
如果苏秋芝没有推卸己任，如果关婳没有得抑郁症，如果祁湛之……
没有如果。
第597章 番外念念篇：你们要乖啊
对于精神病院门口的事情，念婳并没有在意，车子平缓行驶，最后在墓园停下。
念婳下车，捧着事先准备好的几束花走进墓园。
祁老爷子、祁明以及王程一的墓都和祁湛之葬在一起。
念婳将花束放在碑前，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站着。
不知过去多久，她低下头，轻轻扯了下嘴角：“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你们要乖啊。”
说完，念婳转身，缓缓离开墓园。
离开墓园后继续下一个目的地，车上，念婳接到傅松的电话：“大小姐。”
‘大小姐’这个称呼念婳以前是纠正过的，不仅是因为这个称呼显得太生疏，也因为傅松现在怎么说也是个老总了，总叫她大小姐也不太合适。
傅松虽然失去双腿，但他的业务能力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已经非常强悍，祁英最开始也不想留下傅松，但他发现没有傅松，他搞不定公司里的事情，祁超同样没有这个能力。
那段时间公司一团糟，也是那一刻他才陡然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祁氏集团得毁在他手里，权衡之下，才将傅松叫回来，让他顶替祁明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