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着走着，开始往前跑。
手术室的心跳探测仪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
医生大惊：“心跳停了，快，先做心肺复苏！”
“家属呢！家属快和病人说话！”
关文坚大急，他忽然抓住关婳的手，泪如雨下，他伏在关婳耳边，大哭起来：“婳婳！你忘记爷爷了吗？”
奔跑中的关婳忽然听见一个人哭泣的声音，她认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但她听到了爷爷，她缓缓停住：“我没忘！”
“你醒过来，爸爸求你了，婳婳，你醒过来！”
关婳呆呆站着，很是茫然，醒过来？她不是醒着吗？为什么要她醒过来？
她茫然站着，开始张望四周，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了？为什么有人要她醒过来？
那呼唤她醒来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这一片纯白的世界开始转动起来，她惊慌起来：“爷爷？姐姐！”
某一瞬，她的身体忽然狠狠往下一坠，下一秒，眼前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人，是小时候的她和姐姐。
她正垂着脑袋站在姐姐面前，抓着姐姐的手摇晃：“姐姐，你就给我玩一下嘛！”
那是某一年的暑假，姐姐回来找她玩，姐姐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游戏机送给她，那段时间她沉迷游戏中，姐姐便开始勒令她，必须写完作业才可以玩游戏，那一天她没有写完作业，哀求姐姐给她玩游戏，姐姐弹了下她的额头：“你答应姐姐的做到了吗？”
“你答应姐姐的都没有做到，姐姐不仅不让你玩游戏机，从这一秒开始，姐姐也不理你了！”
听到这句话，小时候的关婳当即就愣住了。
此时此刻看着小时候发生的这些事的关婳也再次愣住了。
对于最喜欢姐姐的关婳来说，姐姐不理她比不让她玩游戏机还要让她不能接受。
关婳当场就哭了：“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写作业，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关婳哭了，她疼得捂住胸口蹲下来：“姐姐，求你，不要不理我，姐姐，你在哪儿？”
画面一转，出现在关婳眼前的画面变了，她看见一个正怒气冲冲和关敏吵架的自己。
下一秒，她看见自己跑出家门，关婳忽然开始眼前发黑，她毫不犹豫追上冲出家门的自己，她边跑边哭，崩溃大吼：“关婳，你给我站住！你不许跑出去，你给我站住！”
关婳在追自己时，看见关敏也追了出来，她掉头冲到关敏面前，想将关敏拦下来，却眼睁睁看见自己穿过关敏的身体。
‘嘭’的一声巨响。
关婳狠狠闭上眼睛，她没有回头，她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敢再去看关敏死在她怀里的画面，她抱着头，整个人伏在地上：“姐姐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错了，我恨我自己！”
她没有回头，但关敏的声音依旧清晰传进她耳里。
她说她有三个心愿。
“你答应姐姐的都没有做到，从这一秒开始，姐姐不理你了！”
关婳忽然回头：“姐姐，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求你不要不理我！”
然而她回头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了。
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一片寂寥的黑色。
她眼前一黑，猛地栽下去。
手术室里。
心跳探测仪再次恢复跳动，频率不高，但的确恢复了心跳。
医生狠狠松了口气，回神的时候，惊觉一身冷汗，他看向关文坚：“家属可以先出去了，病人的求生意志已经恢复了。”
关文坚滚下一行热泪。
手术室门再次打开，关文坚独自走出去，虽然关婳恢复了求生意志，但手术还并没有结束。
祁湛之第一个迎上来：“关叔，关婳怎么样了？”
听到祁湛之的声音，关文坚面无表情看向他：“她不是因为你才在里面躺着的么？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他道：“我想，既然你这么讨厌婳婳，那就和婳婳离婚吧。”
第125章 不会和她离婚
第125章
‘离婚’这两个字祁湛之和关婳提过，但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他的心突然狠狠一沉，他同样面无表情看着关文坚：“我不会和她离婚。”
关文坚愤怒不已：“为什么不肯离婚？你还想对她做什么？”
祁湛之黑眸幽深，沉沉道：“是她设计我，我才不得不娶她，想结就结，想离就离，你们关家当我是什么？”
关文坚被噎了下，可想到刚刚手术室里几度停止心跳的关婳，他眼睛里浮上热泪，他颤抖着抓住祁湛之的手，朝他弯腰低头：“是我们关家对不起你，但刚刚在手术室里，她几度停止了心跳，医生抢救了好几次才将她救回来，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替我不成器的女儿求你，你放过她吧，好吗？”
“干爸，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秦雪衣连忙扶住关文坚，然而关文坚不肯起来。
从关文坚从手术室里出来就一直冷眼看着他的苏秋芝见关文坚为了关婳那么卑微求祁湛之，忽然就爆发了：“关文坚你做什么！你给我起来！”
“你为了那个女人进去手术室已经触犯到我的底线了，你现在还要为了她去求人，你什么意思你！”苏秋芝疯了般拉起关文坚，不停打他，“你还当我是你老婆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妻子么！”
“我看你是恨不得我也去死是吧！”
关文坚没有反应，甚至闭上眼睛，任由苏秋芝发泄般打他。
见他这样，苏秋芝愈加恼火，她胸口剧烈起伏，一瞬间，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好！好！我是恶毒母亲，我看死的应该是我才对！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成全你们父女情深！”
她说着猛然用力推开关文坚，头也不回冲向窗户。
关文坚在她说出那句带着决绝的狠话时迅速睁开眼，一把将苏秋芝拽回来。
苏秋芝双眼猩红，疯狂挣扎：“你拦着我做什么！该死的是我才对，我才是横在你们父女面前的阻碍，我去死，我去死成全你们！”
秦雪衣看着纠缠在一起的干爸干妈，眼眶湿润，举步就想走过去劝下苏秋芝，祁湛之忽然将她拦住，他面无表情将她拉到身后，朝保镖摆了下手。
下一秒，还在挣扎的苏秋芝后颈蓦地一疼，整个人缓缓倒下去。
关文坚看眼祁湛之，什么也没说，抱起苏秋芝快步离开。
关文坚将苏秋芝抱回病房，找了个护工先替他看着苏秋芝，转身又回到手术室门口。
没多久，这场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医生们精疲力尽走出去，为首的医生走到祁湛之和关文坚面前：“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只不过，她的左腿好像以前受过伤，这次手术尽全力医治，但她的左腿，可能……还是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且她还不算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须得转进ICU观察一段时间。”
关文坚哽咽道：“她的左腿以后会怎样？”
医生沉吟片刻，道：“可能会变成跛子。”
关文坚的身形狠狠晃了一下。
关婳被护士推出来，关文坚第一个冲过去，将病床接过来，重症病房一次只能一个人进去，关文坚把祁湛之和秦雪衣关在门外，独自走进去。
关婳戴着呼吸机，整个人苍白瘦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关文坚在她旁边坐下，抓起她的手，刚刚在手术室里没看的那么仔细，现在他才发现，关婳的手形如枯槁，瘦得仿佛只剩下骨架，想也知道从她嫁给祁湛之之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可祁湛之对她做过什么，她一句也没和他说过。
但事实是，就算她想说，他就听得到吗？又或者说，他愿意听吗？
关文坚知道自己以前也是怨怪过关婳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后悔，更加自责。
他抓着关婳的手贴在额头上，想到这段时间来对关婳的冷落，想到手术室里差点死掉的女儿，失声痛哭：“婳婳，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关文坚在病房里待了许久，直到病房门被敲响，关文坚抬头，看见的却是他找来帮她照看苏秋芝的那个护工，护工满脸着急。
关文坚知道肯定是苏秋芝又闹起来了，他站起来，深深看了关婳一眼，掉头离开。
门外祁湛之和秦雪衣都不在了，关文坚赶到苏秋芝病房时，不见祁湛之，只有秦雪衣正在安抚情绪激动的她。
看见关文坚，苏秋芝冷笑起来：“刚刚是去看你那宝贝女儿了是吧？”
“关文坚，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看你是要我还是要她！”苏秋芝说完，猛地拔掉手上的输液针。
她力道不轻，直接将手弄伤了，鲜血汩汩冒出来。
关文坚瞪着双眼，苏秋芝看着他，两个人都在逼对方。
只有秦雪衣着急不已：“干妈，你的手流血了，得止血啊！而且医生刚刚说了不能拔掉输液针的，你才刚做完手术，干妈你听话好不好？”
苏秋芝无动于衷。
关文坚用力攥着拳头，最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过纸巾捂住苏秋芝的手背，转而朝秦雪衣道：“雪衣，帮我叫一下医生。”
秦雪衣连忙跑出去。
苏秋芝面无表情：“无所谓，拔这个很简单，我什么时候拔都可以。”
关文坚用力抓着她的手：“秋芝，婳婳也是你的女儿。”
苏秋芝吼道：“我说了她不是！我的女儿只有敏敏一个！”
秦雪衣很快带着医生过来，然而苏秋芝根本不愿意配合。
关文坚咬着牙，也不肯妥协。
直到苏秋芝猛然吐了一口血，关文坚大惊：“秋芝！”
关文坚害怕了：“秋芝，我求你，不要这样好吗？”
苏秋芝抬起袖子用力擦掉唇上的血：“我说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想要我死也可以，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说着下床，走向窗户，关文坚抱住她，崩溃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爱人，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是！”
苏秋芝斩钉截铁，死死盯着他。
关文坚呆住，他愣怔看着苏秋芝，流下泪来。
两相僵持，不知过去多久，苏秋芝突然开口：“转院。”
关文坚双唇一颤。
“给我转院，我不想再看见她。”
关文坚依旧没有说话。
苏秋芝忽然挣开他，不是走到窗前，而是走回床边：“如果不给我转院，我就不再配合治疗。”
关文坚缓缓闭上眼睛。
苏秋芝没有再拿死逼他妥协，已经是在这场争执中退了一步。
关文坚……没有办法。
“好。”
苏秋芝说转院，是立刻就要求转院，一秒也不多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