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秘密——倪多喜
时间:2022-03-23 09:47:50

  陈华一边埋怨他又一边心疼,起身要去接水,转过身才看到两个儿子和陆嘉鱼站在门边。
  她并不知道陆嘉鱼也跟着来了,看她局促的那个样子,想必也是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
  可听到就听到吧,她讲的本来就是事实。
  也没多做解释,问大儿子,“卡带来了吗?”
  蒋杰点点头,担心地问:“爸没事吧?”
  陈华道:“这能没事吗?还不知道要养多久。”
  她让蒋杰把银行卡给她,说:“你们照顾下爸爸,我去缴费。”
  蒋明这一摔就摔出去几万块钱,大半年的活儿都白干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终于能出院回家静养。
  可一年半载也没法做工了。
  那天下午,陈华去了一趟陆嘉鱼的学校。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做这个坏人。
  那天在孔子像旁边,陆嘉鱼已经猜到舅妈为什么来找她。
  陈华也不饶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小鱼,你也看到了,我和你舅舅都是下苦力的人,家里条件也没多好,还有两个儿子要抚养。他们俩也马上毕业了,上大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你舅舅现在又出了事故,家里一下子花出去好几万,他现在这个身体,这一年半载也不能再出去干活了。我们家条件有限,实在也没办法再供一个。”
  “而且我们家房子也不大,自从你来了以后,阿杰和阿峻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俩也是马上要高考的人,挤在一起压根没法复习,晚上也睡不好。“
  “小鱼,你别怪舅妈心狠。但是这人啊,都得多为自己考虑。你也这么大了,做什么不能活呢,你说是吧?”
  陆嘉鱼已经不能再听下去,她拼命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舅妈,您别说了。”
  陆嘉鱼是哭着跑回教室的。
  她神思恍惚地过了一上午,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遇到陈谕。
  陈谕那时候刚上完体育课,准备回教室。
  从操场到教学楼的那段路程有十几级的台阶,陈谕下台阶的时候,正好遇到陆嘉鱼上台阶。
  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眼眶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陈谕看到她不由得皱了下眉,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下意识拦了她一下,看着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嘉鱼抬头看到陈谕,才从恍惚的神智中回过神来。
  她努力地朝他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这时候预备铃刚好响了,陆嘉鱼说:“上课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绕过陈谕,又上了几步台阶,朝操场跑去。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陆嘉鱼就回舅舅家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爸爸出事以后,能卖钱的东西全都卖了抵债了,箱子里就几件简单的衣服,最珍贵的是妈妈的照片。
  她把东西收拾好,把床铺整齐,离开前去和舅舅道别。
  蒋明最近在家里静养,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陆嘉鱼拎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他不由得愣了愣,问:“怎么了小鱼?这是要去哪?”
  陆嘉鱼露出笑脸,说:“舅舅,这段时间打扰你和舅妈了。我爸爸以前的秘书找到我了,他受我爸爸的嘱托照顾我,说是我爸爸名下还有套房子,我可以搬过去住。”
  蒋明将信将疑的,问:“真的吗?在哪儿呀?那秘书是什么人呀?真能照顾你吗?”
  陆嘉鱼点点头,她脸上仍带着笑脸,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朝舅舅鞠了个躬,感激道:“舅舅,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明也老实,听到陆嘉鱼这样说就没再多问,只是问:“今晚就要走吗?”
  陆嘉鱼点点头,说:“杨叔在楼下等我呢,他开了车的。”
  陆嘉鱼执意要走,蒋明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家也确实小,条件也有限,如果陆嘉鱼有更好的住处也好,一来妻子也不用再抱怨,二来陆嘉鱼也不必再挤在他们这小房子里。
  他自己行动不便,不能下楼送陆嘉鱼,只好跟妻子说:“你送送小鱼吧。”
  又跟陆嘉鱼说:“等安顿下来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
  陆嘉鱼点点头,她这时候已经有点想哭了,努力忍着,对舅舅说:“舅舅,你好好保重身体。”
  “诶,你放心哈。”
  和舅舅告别以后,陆嘉鱼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短暂的家。
  陈华送她到楼下,并没有看到来接陆嘉鱼的车。
  她心里当然知道陆嘉鱼是在撒谎。
  虽然做了恶人,但还是关心地问了句,“你到哪里去住呢?有落脚的地儿吧?”
  陆嘉鱼笑着点点头,嗯了声,说:“我去同学家里。”
  陈华听见陆嘉鱼这样说,心里的愧疚感去了大半,她点点头,说:“行,你自己也好好照顾自己。”
  陆嘉鱼点点头,同样感激道:“谢谢舅妈,这些日子给你和舅舅添麻烦了。”
  陈华摆摆手,说:“没事。”
  从舅舅家里离开以后,陆嘉鱼拖着行李箱,赶在最后一趟公交车收班前,坐上了公交车。
  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看着窗外闪过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她忽然有些想念妈妈。
  她想到了陆媛。想到她妈妈已经带她出国去读书。
  她心中其实有些羡慕。如果她的妈妈还在,妈妈也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不会让她这样寄人篱下,四处漂泊。
  她不知公交车开过了多少个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在快抵达终点站的时候,陆嘉鱼终于拎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
  她看到对面有一个24小时便利店,打算今晚在那里将就一晚。
  她拎着行李箱进去,想着买点东西在里面过夜。可是她在里面看了一圈,一样东西都没舍得买。
  以前花钱不眨眼的陆嘉鱼,如今连一桶五块钱的方便面都觉得好贵。
  她在泡面区那里站了好久,手里的钱都捏出了汗,最终还是把钱放回了校服裤子里。
  她拖着行李箱从便利店出来,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十二月的南城已经很冷了。陆嘉鱼下意识抱住双臂,想着坚持一下,等天亮就可以回学校了。
  *
  今天晚自习下后,陈谕到槐南路这边的汽修店来帮了下忙,忙完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他是骑单车,回家的路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到处都很安静。
  快到家的时候,他恍眼看到马路对面好像闪过一道有点熟悉的身影。
  但他一时间也没注意,直到车子骑出去十几米远,他猛然反应过来,脚在地上一刹,将单车掉头,骑了回去。
  陆嘉鱼坐在便利店外面的台阶上,因为冷,她抱着双臂缩成小小的一团。
  垂着眼睛,她在发呆。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男生的白色球鞋。
  她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来。
  陈谕看着独自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陆嘉鱼,又看了眼她旁边的行李箱。
  过了很久,他很无奈地叹了声气,然后伸手拎起了陆嘉鱼的行李箱,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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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学校不让住校吗?】
  【就很离谱,女主爸之前有预感自己要被拉下马,还即使和小三离婚,过户房子财产,给自己的女儿反而啥也不准备,也不留点钱,只是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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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怜的小鱼,阿谕快来把她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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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够啊】
  【女主好惨。。。】
  -完-
 
 
第6章 
  ◎你不会嫌弃吧?◎
  陈谕的家就在附近,因为要帮陆嘉鱼拿行李箱,他把单车锁在了便利店外面的树下。
  陆嘉鱼很意外在这里见到陈谕,她跟着他,茫然无措地问:“去哪?”
  陈谕道:“我家。”
  陈谕的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巷子很长,也很狭窄,巷子两侧有掉光了树叶的老树,有昏暗的路灯,路灯上方有交织得很乱的高压线。
  因为太晚,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很静。
  陆嘉鱼有一点害怕,紧紧跟在陈谕身旁。
  陈谕看出她的紧张,说:“你别怕,这边的房子虽然破了点,但这附近住的都是良民,没什么事。”
  顿了下,又道:“不过如果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走夜路。”
  说话间,已经到了陈谕的家。
  这边的房子都是四合院,一个院子里住了五六户人家。陈谕的家在巷子中段,打从他出生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拎着陆嘉鱼的行李箱进了门槛,跟她说:“进来吧。”
  陆嘉鱼看着陈谕,心中有很多感激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最后都化作了强忍在眼中的泪水。
  她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段时间,她拎着行李箱辗转了太多的地方,身和心都像没有根的浮萍,她不知道明天又会去哪里。但陈谕肯收留她一晚,她已经很感激了。
  赵月枝还没睡,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儿子回来。隐约听到儿子在院子外面跟人说话的声音,她起身到门口开门。
  打开门,正好看到陈谕拎着箱子带着陆嘉鱼过来。
  赵月枝之前在陆家做园丁,自然是见过陆嘉鱼的,此刻看到陆嘉鱼出现在这里,她多少有些惊讶,下意识喊了声,“陆小姐?”
  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陆嘉鱼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很羞愧,望着赵月枝,轻声说:“阿姨,叫我小鱼吧。”
  “小……小鱼。”赵月枝下意识看向儿子,是想让儿子解释一下的意思。
  陈谕道:“先进屋吧,进去再说。”
  陈谕拎着陆嘉鱼的行李箱先进了屋。他直接把陆嘉鱼的行李箱拎去了他隔壁的房间。
  那是间次卧,平时因为没人住,久而久之成了堆杂物的房间。
  陈谕把陆嘉鱼的行李箱放到墙边,然后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床上的杂物拿走,一边收拾一边说:“这间房平时没人住,你先坐会儿,我把房间收拾一下。”
  赵月枝见儿子一回来就忙着收拾房间,再看陈谕拎回来那个行李箱,联想到陆家最近出的事,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她也不再问,拉起陆嘉鱼的手到外面客厅去,“小鱼,来,到外面坐会儿。”
  她拉住陆嘉鱼的手,才发现小姑娘的手很凉,不由得道:“手怎么这么凉,到这边来烤会儿火。”
  她拉着陆嘉鱼到沙发边坐下,把电烤炉的火调到一点,推到陆嘉鱼面前让她暖暖身子。
  陆嘉鱼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在感受到温暖的炉火时,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她不想叫别人看到,一直垂着头。
  可赵月枝还是看到了不停砸在电烤炉上的眼泪。
  她之前虽然觉得陆嘉鱼这女孩儿脾气坏,可此刻看到她不停掉落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心疼。
  说到底,小姑娘从前脾气再不好,也还是只是个孩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承受得住。
  赵月枝心疼地抱了抱陆嘉鱼,轻轻拍她后背,温柔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啊,都会过去的。”
  陈谕从次卧抱着一堆杂物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嘉鱼伏在他妈妈肩上痛哭。
  他哪里见过这场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索性把这安慰人的事情交给他母亲,他去柜子里抱了干净的床单被褥,又回次卧忙碌去了。
  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次卧收拾出来,简单打扫了下卫生,看着差不多了,才从次卧出来。
  客厅里,陆嘉鱼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正在和赵月枝说家里的事。
  赵月枝之前只知道陆家出了事,因为王叔打电话来告诉她,说陆家散了,以后也不用再麻烦她每周去陆家打理花园。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赵月枝也不太清楚。此刻听到陆嘉鱼说她爸爸判了七年刑,家里房子也被法院强制执行抵债了,一时间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坐在沙发上直叹气,陆嘉鱼也垂着头坐在旁边,气氛说不出的悲伤。
  陈谕实在看不下去,他走过去,对母亲说:“妈,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我有话跟陆嘉鱼说。”
  赵月枝抬头见儿子给她使眼色。
  母子俩一向默契,她一眼就看出陈谕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不要再提陆嘉鱼的伤心事。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刚刚一直在问陆嘉鱼家里的事。她心疼地握了握陆嘉鱼的手,安慰她道:“小鱼,先不要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复习,备战高考,知道吗?”
  陆嘉鱼点点头,忍着哽咽的声音,说:“我知道,谢谢阿姨。”
  赵月枝知道明天还要上课,也没再多耽误他们,说:“那我就先睡了,你们俩也别聊太晚,早点睡。”
  赵月枝回房以后,陈谕才坐到陆嘉鱼对面。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到她哭红的眼睛,这时候才终于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晚上拎着行李在外面?”
  陈谕不问还好,一问,陆嘉鱼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只觉得过去十七年都没有这段时间掉的眼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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