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你不用解释太多,我信你。”周璇看着眼前烟雾缭绕,萧则的房子天花很简约,连吊灯都没有,空茫茫的,适合人思考,“你先把其他几个本推了,其他的我再考虑一下。”
刘姐应了一声,似乎是猜到她会这么说,又补了一句:“张导的不好推,她最想你来,听说女主角都是按照你写的,你最好当面跟她谈谈。”
“那就跨年之后再说。”
他们这行每一年跨年晚会之后都有一个小型聚餐,等跨年结束玩半个通宵,请的大半是影视圈的人。
刘姐挂了电话,周璇看了眼时间,把剧本随意放茶几上,开了落地窗散味儿。
等萧则回来,意外听见厨房传来动静。
他换了鞋悄无声息出现在厨房门口,里头高挑的人影有点狼狈地在看着ipad下调味,做饭这么接地气儿的活计被她耍地像在跳舞——宽大的睡衣被扯成一字肩,长度遮住臀部露出一双雪白大长腿,那么简单的搭配都能被她穿得别有韵味。
“回来了。”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声太自然,也太烟火气,说完周璇自己都皱了眉头,扭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倒腾自己的菜。萧则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顺便捋起了袖口。
“在做什么?”
他站在她侧后方,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宽大的衣服被他按下去显出她真实腰围,周璇耳朵有点痒,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说:“糖醋炸带鱼。”
她平时很少吃煎炸食品,更别说是糖醋的,味道重热量又高,但萧则没问她为什么想吃,而是问:“鱼呢?”
周璇往洗手池里抬了抬下巴:“等你处理呢。”
她在调糖醋汁,刚弄好,他就回来了。
萧则似乎笑了,但周璇没看太清楚,正要转头看仔细,萧则的唇就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周璇还没思考出来这是顺势的还是不小心,萧则已经走到另一边,利落地捉起被粗糙丢进水池里的鱼,拿了刀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哪怕在处理腥污也是一种享受。萧则在她的注视下稳稳当当地给鱼去掉内脏切成段,再放入碗里加葱姜、白胡椒粉、盐、料酒拌匀腌制,等他洗手的时候厨房门口有风吹进来,萧则顿了顿,边擦手边对周璇说:“去穿个裤子。”
周璇不穿,萧则走到阳台把开了一道口子的落地窗关严实,经过茶几的时候他低头看,顿了顿。
周璇一直看着他,见状问:“项目接触你了?”
“嗯。”萧则拿起剧本,翻开第一页确认了一下制作组名单:“东华影视的项目,他们预约了我们录音棚来年的档期。”
周璇抿唇不语。
萧则没有多看,把剧本放回原位,等经过沙发那头的时候,周璇忽然扯过他的毛衣下摆,萧则停住了,看着周璇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小腹。
“怎么了?”
萧逸轻笑,勾住她下巴挠了挠。
周璇沉默半晌,摇摇头:“没什么。”
萧逸没再问,让她抱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厨房收拾其他菜。
总不能晚上只吃某人心血来潮的一道糖醋炸带鱼。
周璇就这样在萧则家里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前几天萧则回家,那本《诺亚方舟》的剧本都会被放在不同的地方,封面被翻过很多次已经微微卷了起来,后来周璇似乎愁腻了,白天也跟着萧则出门,和同在B城的朋友们各种聚会,晚上喝得微醉回来,萧则就把她抱到房间去洗漱。
自从周璇来了,萧则就没怎么加过班,陈楠知道他有情况,每次下班也尽量多去帮忙,生怕他又工作狂犯病,耽误自己的好姻缘。
今年都快过去了,过完年再到来年五月,萧则就得36了,身边单身的很多,但大家都有在谈的稳定的朋友,只有萧则,这个岁数了在这个圈子里还形单影只的,时不时还被粉丝骚扰。
说到这个,最近陈楠最烦的也是这事儿了,虽然也遇过不少,但这次对方是个有钱大小姐,之前就是疯狂追线下,线上周边买一堆,时不时在私信里聊骚,萧则都没搭理过,这到了年底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变本加厉地开始骚扰,甚至渗透进了工作人员里,花钱买萧则的行程消息,还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拿到了萧则的手机号。
萧则已经拉黑过几个号码了,但对方仍然锲而不舍地换号码骚扰,陈楠愁得不行,寻思微博公告也发过了,私下回应也警告过,但对方似乎家里背景硬,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又不能回地太让人难堪,容易被人带节奏。
快下班的时候萧则又收到了短信,这次对方很过分,还发了照片,萧则只看了一眼就删掉了,顺势拉黑了这个新号码。
陈楠就在萧则旁边,隐约看到照片也懂了,“嘶”了一声儿忍不住说:“这啥时候是个头啊?还有几天就年会了,别给搞出点幺蛾子。”
月初的年会惯例是开两场,一场是在传统新年放假前进行内部的总结以及聚餐,另一场会提前在元旦当天开声优见面会,配合IP方进行现场配音和声优互动活动,其中还会夹杂粉丝福利和抽奖环节,年年票都几乎秒空。
陈楠就怕对方趁此机会使坏,这种粉丝最难应付,把配音演员当偶像追,说本意吧倒也不坏,就是小姑娘喜欢得过了头,用错了方式,可往实际来说的确是对声优本人造成很大困扰。
这或许就是声优这一行渐渐转到幕前的最大的弊端。
萧则从进行到现在遇到过太多这事儿,相比起陈楠,他倒是显得要淡定许多。他拍了拍陈楠的肩:“没事儿,先走了。”
陈楠愁着当天要加强安保,闻言点了点头:“去吧。”
他余光看见萧则表情放松,似乎因为下班整个人心情变得不错,最近几天他都这样,让陈楠好不容易缓和了下心情调侃道:“赶紧谈个恋爱,结个婚,公开,这种粉丝就会少了......不过咱们大众男神要是脱单,脱粉的估计也不会少......嗳,咱两的CP粉估计得哭晕过去吧。”
萧则和陈楠的确有不少CP粉,什么事业强强组合,伯乐遇千里马什么的,现在的小姑娘脑洞一大堆,恨不得看谁都是gay。萧则闻言没搭理他,摆摆手,走了。
到家的时候周璇不在,萧则自己吃了饭,收拾了下东西看元旦见面会的台本,一直看到十点多,周璇才回来了。
密码锁一响,萧则就摘了眼镜,他有点轻度近视,平时在外面不戴,只有在家看久了会戴一会儿。
周璇又喝得比前两天要醉,手里攥着口罩,脸上通红。
萧则走过去把人接住,端详她的表情,周璇迷迷瞪瞪看着他,然后去够茶几上的眼镜。
她给他戴上,萧则也没有躲,等她盯着他发呆,才开口:“好看?”
“嗯。”周璇答,“你的眼睛最好看。”
“喜欢我的眼睛?”
这次周璇不答了。
萧则把她抱起来,放到主卧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转身去给浴缸放热水。
等候的间隙周璇盯着他的背,半晌,忽然说:“这几天我都很不痛快。”
萧则起身,看她。
“凭什么,他想要就能要,想丢就能二话不说就丢?”
周璇双手撑在身侧,她仅靠那么纤细的两条胳膊支撑体重,这姿势做起来不好看,人骨骼缩着,像只鸵鸟,但她却做得很有风情,像一朵正在慢慢枯萎的花。她蜷缩着,像在自问自答。
“可我不痛快不全是因为他,也是因为自己。”周璇看着萧则走到自己身前,她的眼神是朦胧的,看不清是在清醒还是在醉,“我好自私,当年是,如今也是。”
周璇在萧则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这一幕让她像是回到了当年昏暗又闷气的楼梯间。
她从未与人说过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有多么解脱,她觉得自己可悲丑陋极了,她一边在扮演好女儿、好姐姐,却一边在心里把他们认作包袱,没了一个,还剩一个。
但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如果没有周景,对方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她。
周景是攥着她的线,却也是托着她的风。
当年她利用过他一次,为自己攒得了浪涛搏击的余地,也给自己挣出了一片功成名就。如今呢?她又想用弟弟作为借口,满足自己的第二次私心吗?
“你知道吗?”
周璇的嗓子哑了,她却一直在盯着萧则的眼睛:“那天晚上他说出周景的时候,眼神就和你一样......都像是能看透我。”
所以她才落荒而逃了。
她的卑劣、自私,她的狼狈,和自我催眠。
灯光明晃晃的,让人看得头晕目眩,周璇不想再待下去了,事实上她今晚就不该回来,但酒精摧毁了她的防线,她下意识就想往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钻。
这也是她自我催眠的一部分,太可悲了,她骄矜地像是一个赢家,以为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自己就算是赢了,但其实一切都是假的,真正的赢家根本不应该感到痛苦。
她想要跳下洗手台,却被一只手牢牢按住。身前的男人炽热、牢靠,却犹如铁墙,她的下巴被狠狠攥住,随即再次被抬起来,那一刻她被萧则眼底的神色燎到了,他望着她,头一次深得如此直白。
“和谁一样。”
萧则的声音很稳,像在质问。
“我看你,是在看着自己的女人。”他的虎口噙着她,力道不大,却也挣脱不得,他的语速缓慢,却每一个字都犹如闷雷,打在人心上,“谁能和我一样?”
“谁配和我一样?”
温和的声音。
却容不得质疑。
他能给她时间,却唯独不能允许她把自己看轻——
那个夜晚做出选择的是她,但她同样是被他选择的。
是因为她值得,他才会等她,托着她。
看着她一步一步挣扎,自茧蜕变,从名不见经传到双金影后,她的第一部 电影是他看着录音的,她身上每一道因为拍戏而受的伤他全都一一吻过。
他也曾见过她对待周景的温柔和不经意流露的哀切,一个人的真心与否或许连自己都能被欺骗,却骗不了离她最近,也是最了解她的人,更瞒不住被她爱着的人。
周景唯一的心愿是“希望姐姐能永远快乐幸福”,他知道,因为他亲眼看到过,就在那本画册的扉页上——那么真挚的愿望,被周景如珍如宝地抱在怀里,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评价她,可如果连他都舍不得,他就不允许别人擅自轻描淡写形容她。
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萧哥是又温柔又A的男人
第12章
一直以来,萧则似乎都是一个更善于倾听的人,他有过的表达大多是在工作中,理顺配音表达的情感,理性地剖析作品,教导学生们理解角色。他有一把好声音,但私下话却不多,比起说话更喜欢实在地做事,那些热烈的、张扬的情绪,他留给了配音,因而更显得生活上是一个没有太大起伏的人。
和他在一起生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他温和的背后是不动声色的妥帖,柔风细雨,慢慢把人浸透。
然而此时此刻,周璇在他眼底看到了浓烈,他的眸极黑,也极深,像是无月的夜,把他一贯的平静揉碎,露出了□□裸的另一面。
洗手台重新变凉,萧则把她脱光,目不斜视地把她抱进浴缸里,热水浸透肌肤的时候周璇打了个冷战,萧则用指尖撩开她凌乱的发丝,轻点在她肩头,等她身体变暖才挤了沐浴液。
她的难过仿佛全扔在了萧则身上,他接住了,也托住了她,他的冷静重新让周璇平静下来。
这一晚萧则没有睡在主卧,他煮了蜂蜜水,放在床头柜就离开了,没有再进来。
周璇喝完才躺下,蜂蜜水不会太甜,不仅缓解了喉间的干涩,也让胸膛都暖了起来。
她抱着带着柔顺剂味道的被子,蜷缩起来,有片刻的迷茫。她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她不懂为什么今夜会开这个口,关于那个抛妻弃子的垃圾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周景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那个人不配。但她今晚就是说了,不仅说了,萧则还回应了她。
他们的关系应该是相互取暖,是片刻的欢愉,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游戏。这样的关系多省心啊?不需要承诺,不需要责任,只需要遵守“规则”就能获取温暖,她一直都对此很满意。
可这“片刻”拉长到了第八年,却在今夜忽然有了变质的趋势。
萧则是怎么看她的呢?
不对,或许是该问自己,她是怎么看萧则的。
理不出个所以然,这八年把她的脑子都养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璇才在充满了萧则气味的房间里睡着了。
萧则第二天下班回来,发现周璇化好了妆,手里勾着墨镜,坐在沙发前等他。
他们对昨夜的“意外”默契避而不谈,好似那段醉后的倾诉,以及那之后泄露出的占有欲都只是一次错觉,被周璇简单粗暴地归为“酒后失态”。关系的天平需要两人维持,只要一方不想动,就能假装无事发生。
可周璇好像忘了,他们这么多年以来尺度一直拿捏地很好,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因而她的表现就称不上娴熟。
“今晚元旦彩排,明天也得通宵,跨年之后有个聚餐,在国际酒店。”
周璇这意思是之后还会回来,她什么都没有收拾。
萧则放下钥匙,“嗯”了一声。
周璇在他的应答里显得有点儿不自在,蹙起了好看的眉。以前过来睡一睡,睡完就能走,可在这生活了一礼拜,居然就养成了报备的习惯。幸好周大影后虽然心态有点崩,演技却还算得上过关,她把墨镜一戴,一副谁也不爱的表情,露出的下半张脸红唇矜贵,一开一合间说了声“走了”,就跨着长腿要去玄关拿大衣离开。
事后想起来她也是闲的,出个门发微信就好,她还在家里等他下班。
可等走到挂衣杆前,周璇突然感觉腰被勾住,她小腹下意识绷了下,贴身的黑色毛衣让她的腰显得尤其盈盈可握。
萧则抚着掌心中的平坦,低声说:“几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