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譬如他,四五岁上时还不擅表达,不会开口说话,乍然被送往东北老爷子处,他亦对人情产生了凉薄的认知。这么多年了始终养成寡言淡漠的脾性,英冷漠然,做不到讨人喜欢的人缘气,亦对分离有着一种本能的抵触。
可有些话余琅易还是想敞亮开来,直白地对唐鹭讲清。
男人端起盛满雪碧的小杯,搁在唇边轻抿一口,润了润唇解释道:“也是我做得不好,没能体会你的心情。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还在上学,高三刚开学不久。但无论如何弥补,也没法弥补给你造成的缺憾,我无语可够到安慰的分量。”
“只是这些年我在找的人,也和这个有关,因为老爷子的失事,正是在那场工程脚手架的坍塌之中,径直照他整个人砸了下来。起先都觉得出于意外,但在我大学毕业期间,一些偶然的线索,让我觉得这是件有目的的谋杀。纵观恒御成立二十多年至今,一次也没有过纰漏,唯仅那一次。鹭鹭,不管你肯不肯放下这件事,这件事我查出来,也算给你们唐家一个交代吧!”
这是他第二次当着人面说原由,上一次是翟欣,每一次都是在挽留女人的分手。
只今次却发自肺腑的执着、伏低与真诚,不再如从前那般颓靡与可有可无,今次是伏低到了尘埃里的余琅易。
自己说完,哂笑地勾勾唇角,整了整衬衣领子,自我讽刺。
唐鹭这才知道,原来余琅易要找到的那个杀手,和这件事相关。她凝着男人英俊的脸庞,都不晓得怎么说他好,分明人高马大、挺拔清姿,怎么还像个少年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一桩过去了十年的事,现场早都不存在了,要说是意外或者谋杀,任何证据都如海底捞针、针缝里穿绳子,怎么查?难怪他前女友翟欣要劝他放手。
唐鹭漠然垂眸:“随便你,既然已决定分手了,你的事我不想评价。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你和你事业、家庭的消息。余琅易,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已经不爱你了,无论怎样讲,我们都不合适。”
说着眼眸看向落地玻璃窗外的夜景。
她今晚披垂着长发,侧脸十分美,不知道从何时何刻起,从她身上再找不出一点当年初遇时的生涩与纯笨。女人出落得似一朵芍药,娇俏的鼻子,朱朱樱桃唇,白颈如玉,却周身溢散着独特的冷漠。本就是有些上挑的桃花眼,因着这冷漠,更勾出几许魅惑之气来。
余琅易知道她虽声音温柔,实则是个又犟又硬的性子,就也不再提及这些。眼下事情没水落石出前,说什么都词穷。
两个人谁也没提打人的那天晚上,也没说起周太对唐鹭和余琅易分别表达过的内容,左右也辨不出正解的话题。
余琅易坐在餐厅里,非常贴心细致地给唐鹭递纸巾,剥虾,剔鱼骨头。他这人,对着生疏而有好感的人,原就是如此详尽而漠冷,这才是他在人前所呈现出的矜贵本质。
而走得近了,他才对他相爱的人呈现出更多的复杂繁复一面,譬如霸道、譬如多疑、譬如爱吃醋,却也更多了外人所体验不到的温柔、宠溺、缠绵、呵护,甚至害怕疏离与缺乏安全感。
这些才是原原本本地呈现给唐鹭的。他的温柔虽冷凉,但柔得似乎汪洋大海,能把人吞没,深深地沉陷,沉浸在那爱意之中难以自拔。唐鹭现在算是很艰难地,被这些事一步步带着拔了出来。
唐鹭之前画画稿,一直心里觉得画不出余琅易的原真。岂知她所画的,其实都是余琅易的本质,她所看到的每一面,皆是余琅易真实的展现。
但值此一分手,他便又收敛得剩下那最初的周到、隽雅,客气和疏离。
吃完饭出去,站在停车场开门时,余琅易终于忍不住把唐鹭摁在车门上,丰泽唇瓣俯下去,缱绻地啄住她。
唐鹭的唇柔得似一块甜腻的小蛋糕,两人用力地汲吮着,她本来起先抵攮,后来便也不自觉地仰起下巴用力迎合。
她一点没矜持,余琅易狠她也狠,他温柔她便回之以温柔。
一忽儿余琅易气喘吁吁移开,改去轻舔她的额头、两颊和鼻子。男人凤目痴迷沉沦地边吻边盯住她看,那眸光里倒映着光亮的灯影,闪闪熠熠,仿佛都在陈述着不舍分离。唐鹭鹭,我他么有多爱你,老子整颗心都装满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抱抱亲亲们,晚安(3
第82章
◎他的心真是被她踩在脚底下几经磨碾。◎
82
夜里九点钟,路上人多,两人这样地抵靠着车门,余琅易一只手臂支着车窗,另一只手便探过她身后,去搂她的小腰。他的身高魁梧,衣裳散发好闻的清爽,被他手掌护着腰谷,有一种强大的包容感。
真是个又爱又恨的男人,平心而论,若能排除最近一连串的事,他们在一块还是很缱绻的。
唐鹭并起手指去捂住他眼睛,不让对视自己。喝令停止说:“余琅易,可以了,就这样吧。你放开,这里是停车场。”
余琅易哂了哂唇,嘴角被女人汲得沾上一点嫣红。抬头看看四周,并无什么人过来,便又垂下凤眸道:“没谁,我们只是站在车外碰碰嘴,没有脖子以下。”
他的喉结耸动,被如此一言,又叫二人想起那仅有的几次在车里造作。
唐鹭脸红,冷冰冰瞥过头,不想搭理这话题。她的红唇亦亮泽,仿佛润了层香蜜,惹人爱怜。夏夜湿闷,彼此的气息交汇着,都是熟悉的悸动。
余琅易俯看,隔着她的领口,却看到她皮肤有一簇红叶状的淡痕。他太熟悉这类淡痕的来处了,时常两个人结束,总会不自觉地在上面留些许痕印。是因她的太美,总让人不舍放。
记起唐鹭和王曜又送玫瑰又拍灰尘的亲昵,顿时觉得心里一种钝痛,崩塌的碎裂感。
余琅易切齿,睇着女人娇俏的脸儿,她真的,这段时间看一次美一次,已然叫他生出几许陌生感。想问她是不是跟过王曜了,有没跟那小王总整过,就一个星期都不能忍了?
可到底乌龟王八地接下了这顶绿帽子,没问,生怕问了此刻两人又撒开来吵架。
今晚他不想和她吵了,他周四晚上冲口叫她小骚货,知她一定气得不行。而余琅易也没资格要求她唐鹭为自己守着,分手后她怎样,那不都她自由,他还能束缚她?
男人默了一默,轻启唇齿憋出笑意:“不想放,都在一块两年多了,我怕哥这一放手,你就转瞬看不见。最近才算领略你是个无心的女人,可憋了一晚上,到底没忍住说一声我爱你鹭鹭。”
说这话他心都在绞痛。
又说道:“自从姑苏回来,就没睡过一晚的整觉,你说让我等你几天,我就等了几天。每天在想你的答案,只把这件事挂着,三餐都茶饭不思,不信你摸摸我眼睑,可有日子没睡踏实了!既然要分手,就当给这两年多的故事画一道结局,再陪我待一晚成不?难道两年多的感情,还比不过那小王总的几天?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
话毕,抓起她的指尖去抚他眼下。是有些青郁的痕迹,而且脸亦显得消瘦,皮肤温润的散发阳气。
唐鹭的手被他攥着,沁入暖而清躁的感觉,她本来心砰砰跳,前面的话都被心软了些。结果最后一句听得,顿然狠心又打了他一巴掌。
“啪!”
生脆的细响,余琅易单挑眉峰,眼角被煽得搐了搐。
唐鹭憋一口气,薄情地咬唇说:“活该你,我对你已没有感情,除了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还有恒御。余琅易,只要你是恒御的总裁,是那个余家的人,我们便没有可能继续。”
余琅易随便她狠话连篇,任她每句话跟针一样刺在身上,反正最近被她虐了几乎两个月,已非第一次了。
只仍攥着她手,干脆不管不顾地暴露了心底最想说的话:“打吧,还能让你打上瘾了不是?动不动给哥来一掌,你当我活了这二十来年,还纵过谁如此放肆?要换成别人,早不知道被撇哪去,轮得到造次?……好鹭鹭,你就仗着老子爱你,离不开你。可是恒御的事情,又岂是我愿意看到的,岂是我能预控的?如果最后事实证明,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别人,是不是还能够让你继续爱我?你实话告诉我。”
唐鹭咬着唇不回答他,只问:“要不要看看你母亲周太给我发的消息?”
余琅易摇头,他才不看,敛眉冷郁道:“不看。她发的啥对咱俩丝毫不起作用,我只要你爱我,便无所顾忌……但不管你怎样决定,我都没有理由限制你。该做的我自会做好,就当是给你个交代!”
说着扳起宽肩,谦然君子地让开距离。他今晚分明没喝什么酒,可是眼睛却红,仿佛喝醉了一般迷离亮闪。
高高往下看她的模样,最后轻柔地贴她额头说:“排除这些外在的,我们还是甜蜜过的吧?以后谁会知道谁怎样,你开心就是了。”
唐鹭扭过头,慢慢咬唇:“那就只一次,等会儿结束你送我回家。”
余琅易心头一软,应:“好。”
后来的两人,便还是去了。余琅易在就近找了家五星级酒店,订了豪华套房。进入房间,两人便一块拥吻到床上。彼此亲昵地贴着,先是唇,脸颊,耳际,柔情眷意在洁白的被子上漂浮,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只属于二人掌控。
他只是她的保镖男朋友,最初他骑着酷炫的摩托车载她回到狭隘的小民房,他们彼此相爱又吵架,三天两头的斗嘴和黑脸,狠话一批批谁也不由着谁。而后他支起臂膀,去小心褪解她的裙子。
竟没想到唐鹭穿的是上次他给她买的黑蕾丝,那精致真丝衬托着她的美好。余琅易俯下,床头灯下有他的沉迷,唐鹭亦无所顾忌,抚他硬朗短寸。
余琅易却没那么快地给她,只嗓音低柔道:“还能有机会和解吗?回答我。”
唐鹭说没,后来忍耐不住,又唤他琅易。
从十点多开始,到凌晨一点多,近三个小时眨眼过去。回响环绕着舒畅的卧房,两个人四目相对着,唐鹭抬头,天花板上的精美吊灯如遇到地震轻晃。他无微不至地体贴周到,直到最后才相拥着躺倒。
灯光打照到男人丰俊的额头,淡淡一层细汗。余琅易也不问唐鹭是否会去找别人,一米九身躯只是不断给予到他的爱护,让她惬意到难以忘怀。
世界静止后,他回味起她今晚像匹小野马儿主动,却仍忍不住噙嘴角,踌躇道:“之前,是不是和王曜鳖孙子劈了?被他碰过?”
男人声线沙哑,凤目盯着她锁骨下淡痕。唐鹭顺势看,知道他误会了,那是唐鹭半夜被蚊子叮咬,自己挠出来的。
她看着他清展的肩膀,心想浪费生得高大,怎么会有如此可恶的家伙呢?下意识又想摔巴掌,最后忍住,应道:“是做了,还很爽,和你不一样。”
余琅易漠然地起身:“再爽能像现在这样……果然,那天晚上就他吗该把小子腿折断!造吧你就,你新鲜就行。现在是我求你,我爱你,我无话可说。”
他怎么做到把一句“我爱你”,说得这般深沉又自虐。说罢走去浴室冲淋了两分钟出来,挑起衬衣与西裤穿上。
唐鹭没去冲洗,想回去了再冲完睡下。在他出来时就已经穿戴好了,她的小桃子脸肌肤娇莹,有得到了欢愉后的嫣红,余琅易捧住她,很是抱了两分钟才放开。真真是跟清修出家似的,过了这两个多月。
“记住,我始终不改对你掏心掏肺的心意。就他吗跟别的男人一起,要记得防护,不是个个都像我这么自律的!”
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可唐鹭偏不容他试探。
只回击道:“那你和别的女人时候,(我是说以后的妻子除外,那些我管不着),你也不许给她们特别怎样,必须防护。”
余琅易心如死灰中带着讽刺:“还哪里要注意?管得老宽,是不是每次还要向你申请解锁!”
他正穿好了长裤,在扣衬衣,唐鹭睨了眼他健硬上臂的纹身:“把关于我的纹身洗掉,不想被其她人碰着。”
他的纹身刺得精雅又细致,一个“鹭”似鸟又似字,十分好看。方才唐鹭主动吻他纹身,惹得余琅易回应,瞥向床单,已经造得一片湿泽。
余琅易气滞,沉默稍许道:“那是老子的自由,我爱洗不洗,你无权过问。”
缱绻吻住对视,继而冷漠,分开。
一起下到酒店外,已然是夜半近两点钟了,唐鹭因着余琅易问她和王曜,气得没让余琅易送,自己打车回去了。
余琅易不放心,一直跟在后头,看着她回到公寓楼前,正待要等她上去。结果唐鹭朝着他的车走来,并伸出白皙的小手掌。
余琅易只当她终于有点人情味,邀请他这大半夜别回去了,一块住下。结果唐鹭说:“还我,既然以后不再有关系,我公寓的钥匙请交出来。”
这女人,没有比她更冷酷绝情!
叮铃——,钥匙递出。余琅易挑着剑锋眉,眼睁睁看着唐鹭接过去,等那七层楼上亮起了灯,他才吁口气,拨着方向盘离开。
自此就,两人算是正式地分手了。
从当下的情愫来说,不带有何眷恋。
新的一周没那么忙,稍松口气,唐鹭抽空去给王曜买了一件相同品牌的新衬衣,而后周三晚上请了王曜吃饭。
也在上周末和余琅易吃的那家苏菜馆,原因一则这家店菜品好,且对第一次光临的顾客,结账后有赠送一张268的现金抵用券,所以唐鹭就拿来用掉了。
王曜欣然应约,听雷小琼说,他最近都在跟她们典当行对接,只那款绝当品的亲属买家似乎决意不松口,两边的价格都在争持中,估摸着挺伤脑筋。雷小琼同时还唏嘘,说琅哥下手可真重,侧脸骨都打青了,到底他有多误会啊当时?
唐鹭都懒得回答,他不仅当场打人,他还当她和王曜亲密过。气人。算了,都分手了,不要再想。
王曜今天没穿衬衣,他本清瘦俊逸的身型,难得见他套一件T恤和休闲长裤,便有着一股清风逸爽的江南公子格调。
两人点了几盘菜,饶是王曜时常生活在姑苏的人,也对这家菜的味道赞不绝口。
他脸上的淤青褪差不多了,只手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结痂划痕,笑问唐鹭说:“鹭鹭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看起来像以前来过。”
唐鹭稍稍地迷惘,继而弯眉道:“和余琅易之前来过,所以不算头一回来吧。”
她生着诱人的樱桃唇,抿嘴笑起时嘴角一颗小梨涡,愈发地纯美动人,让人很想捧在怀中好好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