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随后,凌一尘纵身而起,飞至明简行身前,将他一脚踢落马。
元让急于立功,立即与王景仁打了起来。
“留王景仁性命!”凌一尘急忙吩咐。
眼看明简行被凌一尘拿下,云轻轻推开拦住她的崔仲,提着裙子,跑出了大门。
她踩着满地的尸首和血河,踉踉跄跄的冲到凌无意跟前。
凌无意背朝崔府大门,面向前方,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双眸睁大,直直的望向前往。
云轻轻奔至他身前,她伸手握住他滚烫的左手,仰头唤着他的名字“阿银”,可凌无意像是丧失了五感一般,丝毫不觉。
泪水涌出,她惶恐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可云轻轻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阿银好点。
她上前拥住他。
凌无意身形一软,晕在少女怀中。
……
明简行、王景仁被俘,投靠晋王的江湖高手大半被凌无意斩杀,剩下的倒戈向凌云阁,城中越来越多的苏州叛军前往崔府弃兵器以示忠诚,才半日功夫,崔府门前的兵刃刀剑就堆成了山。
幸好这些叛军还有些良心,在崔府门前空出了一条小路,否则崔府众人只能从后门出入了。
眼看苏州城大乱,方左文、马江率残军同城外杭州驻军汇合,想要强攻苏州城,幸好此时朝廷先锋援军赶来。
月色当空。
金陵驻军将军李青松率一万驻军连夜奔驰而来,距苏州城不过五十里。
方左文得到消息,生怕腹背受敌,不敢再耽搁,和马江等人商议后,率残部弃城出逃,退回杭州城。
苏州城危机解除。
……
是夜,子时。
夜色已深,客房外却立满了人。
凌一尘和大夫在屋内为凌无意看诊,其他人只能在外等候。
崔仲吩咐着仆从,将一盆又一盆的冰搬来,放入屋内。
待屋内放了四五盆冰,崔仲才让仆从退下,他立在院中,望向云轻轻。
她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不过还算镇定。
崔仲想起刚才般冰盆进屋看到的情景,眉心拧紧。
方才他看到凌无意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脸上、身上全是赤红色。整个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凌无意痛苦□□着,大夫在他身上扎了无数银针。
可那样,能解毒吗?
那个焚心引,到底能不能解?
崔仲想起今日在崔府门前听到明简行的那番话,心中忐忑不安。
他尚且如此,表妹只怕此时更是心痛无以复加。
不多时,凌一尘和大夫出来了。
凌一尘脚伤未愈,走路有些跛足。他站在门口,看了向云轻轻,神色有些疲惫,“云小姐,明日一早我会带无意回凌云阁。他中的毒十分狠辣,普通大夫无计可施,我会命锦衣卫、武林盟广召集天下能者齐聚凌云阁,为他解毒。”
云轻轻听闻呆了片刻,然后木木的点头,“我知道了。”
不必去问他能不能活,她心里清清楚楚,这个毒非常可怕。
凌一尘已经竭尽全力了,她再问也是枉然。
她本想说“我也去”,可她体质弱,跟着他们赶路反而会耽误行程。
“你……去看他一眼吧,不过他现在神志不清,无法回应你。他醒着实在太痛苦,我请大夫让他陷入昏迷,这样他也能好过一些。”凌一尘又道。
云轻轻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内。
凌无意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他身上泛着诡异的红色,身上扎满银针。
他紧闭双眼,神情极为痛苦。
见到他这幅模样,云轻轻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捏碎,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脚下仿佛坠了千斤,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她一步步靠近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紧蹙的眉心。
少年眉心滚烫,热度惊人,灼痛她的指尖,刺痛她的心神。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缓缓俯下身子,将唇轻轻贴在他唇瓣。
从前温热暖人的唇,如今却烫得灼人。
烈火焚心,他怎么受得了?
眼睫微眨,一滴泪从她腮边滚下,落在他潮红的脸上。
“阿银,一定要活下来。”
……
翌日天还未亮,云轻轻便开始查验昨夜她吩咐家中仆从准备的马车、干粮等物。
凌无意昏迷中,凌云阁想带他走,用得上马车。
昨夜云轻轻跟凌无情确认后,便连忙准备起来。
凌云阁一行要快马加鞭赶路,马车既要轻便,也要结实。云轻轻又怕凌无意途中受罪,马车还得舒适。
崔仲忙了一整夜,才找到一辆合适的马车,云轻轻又让厨房连夜做出了许多烧饼、干肉、干果等干粮。
她担心带多了不方便凌云阁众人赶路,一大早去找凌无情确认后,捡了些要紧的带上。
凌无情瞧见她一脸青色,心中五味陈杂,“轻轻,别担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救无意的。”
其实凌无情清楚,焚心引这种毒绝迹江湖数十年,且从前就没有解药,何况现在?
只是这大实话,她实在不忍心对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千金小姐说。
天蒙蒙亮,秦师兄背着凌无意出门,将他送上马车,崔府众人在门前默默相送。
凌一尘等人道了一声告辞,便翻身上马。十数人并一辆马车,快速离开了苏州城。
……
转眼就到了八月中。
云轻轻虽然不太在意杭州叛军的情况,不过偶尔听崔仲说了几句。
继金陵驻军前来平叛之后,夏云则又率五万大军奔赴杭州,才十数日功夫,杭州叛党便被一网打尽。
所以先前凌一尘在崔府门前说的“十万大军”显然是胡诌吓唬叛军的。
半月前那惊天动地一战,转眼成了过眼云烟。
崔府门前堆成山的兵器早被官府搬走,门前的尸体、血河也被清理干净。
苏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云轻轻的心,却再也无法静下来。
云轻轻前两日收到了锦衣卫暗桩送来的一封信,是凌无情给她的。
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凌云阁,有凌一尘和用毒高手舒望在,凌无意暂时性命无碍。
性命无碍,那就是毒还是解不了。
阿银还是要日夜饱受烈火焚心之苦。
……
过了中秋节,云轻轻找上了崔仲。
眼下,她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崔仲了。
“你要去凌云阁?”崔仲吃了一惊。
云轻轻一直是个娇娇弱弱,不爱出门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要远赴青州,千里寻夫。
不过惊诧归惊诧,崔仲其实也想得通。
凌无意生死未卜,表妹心里定是很担心。
云轻轻点头,神色一半为难,一半恳求,“表哥,你能陪我去吗?”
她虽然一心想去凌云阁,但也不敢莽撞行事,云轻轻心思精巧,自然要筹备周全,才敢出门。
青州距此千里,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如果能央求表哥同行,或许会好很多。
也幸好薛进、宋越两人一直留在崔府,他们两人武功高强,一路同行,应当万无一失。
此去青州,来回少说也要小半年,云轻轻知道自己的恳求有些过分,她忐忑地看向崔仲,怕他不答应。
没想到崔仲一口应下,“好,我同你去。”
云轻轻意外,“你……你这就答应了?你还没问问舅舅舅婶呢。”
崔仲温温一笑,“爹娘肯定答应的。当初崔府遭难,凌云阁的那些弟子都是不要命的守在门前,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实这些日子,我爹我娘都挺挂心妹夫的,但怕你伤心,都不敢提呢。”
云轻轻眼底酸楚,“你们……你们不怕他吗?”
那日在崔府门前,凌无意一人持剑,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杀了数十高手,崔府门前横尸满地,血流成河,有些胆小的家仆见了,直接晕死过去了。
崔仲脸色略僵,支支吾吾,“是有一点怕,但更多的是敬。他是为了保护你和崔府,总之是我们崔府的恩人。你等两天,青州距此千里,我得准备两天才能出发。”
云轻轻郑重一拜,“多谢表哥。”
正如崔仲预料的,得知云轻轻要远赴青州,崔府长辈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他们多带些护卫同行。
不过外祖母虽然答应,却还是不放心。
“轻轻,你要答应祖母,若是万一阿银那孩子没有那个福气,你不可钻牛角尖。”崔老夫人握住云轻轻的手,双眼含泪道。
云轻轻微笑,“我不会的。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
她再伤心,也不会做傻事。
两日后,云轻轻、崔仲拜别家中长辈,出了苏州城。
一行数人才行了十几里,后面便有一人骑马追来。
来人竟是宋元洲。
宋元洲的父亲宋通判在晋王谋逆案中没有盲从,事发之时,宋元洲一家被叛军软禁在府中。
后来苏州、杭州叛乱被平,锦衣卫送来皇帝圣旨,命宋通判暂代苏州知府之职。
当日崔府门前那一战,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宋元洲因为被软禁在家不得一见,懊恼不已。
今日他听说崔仲和云小姐要去凌云阁,顿时坐不住了,宋元洲不顾父亲反对,强行往怀里踹了几百两银票,骑着马就闯出家门。
“崔兄,你太不厚道了。你要去凌云阁探望我师父,怎么也不带上我?亏我今日去你家找你,发现了不对劲。否则我又要懊悔一次了。”
崔仲脸色严肃,“宋元洲,我们这次可不是出去玩的。青州远在千里之外,你一个知府大公子出远门,你行吗?”
宋元洲气得哼哼,“我怎么不行?你半点武功不会都行,我还会三拳两脚呢。”
两人叽叽咕咕一通,总之宋元洲非要跟他们同行,崔仲无奈,只能应下。
他们白天赶路,入夜尽量在城镇投宿。云轻轻有自知之明,不敢逞强,每日入住后早早安寝,养好精神上路。
这日黄昏,他们进了一座县城,雾县。
崔仲命人打探一番后,立即带着马车队伍直赴城中最好的客栈。
一行人还没到客栈,就看到客栈门前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不少百姓,一片嘈杂。
不得已,崔仲只能让马车在路边暂停,让云轻轻在马车内稍候,他下了马,刚要命侍从去打探消息,就听到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在旁边大声嚷嚷。
“看着这么娇俏的一个姑娘,谁能想是个女老虎呢?”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不忍直视,不忍直视啊。那女老虎一拳头就把那公子的牙打掉了一颗,现在还压着那位公子打呢。”
“可怕,再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吧。”
崔仲不欲多管闲事,便对马车里的云轻轻道,“表妹,我们换家客栈吧。”
云轻轻点头,“也好。”
于是一队人打算绕过这家客栈,正当他们避开人群,靠着街道另一侧缓缓前行时,云轻轻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敢摸本姑娘的屁股,老娘今天不把你打残,就不姓铁!”
云轻轻抿嘴一笑,立即认出了这是铁娇娇。
她连忙喊停马车,让崔仲挤进去和铁娇娇说话。
崔仲一听是铁娇娇,顿时满脸红光,他也不让侍从开路,亲自拼了老命的往人群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崔仲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定睛一瞧,只见客栈门前,一个穿着粉衣的娇俏少女,正踩在一人背心上。
地上那人面朝地,应该是个青年公子。虽然看不清模样,他一身月白锦缎长衫,看衣着身形,的确是“人模狗样”。
视线向上,粉衣少女一脸怒容,那对圆圆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她一脚踩着男人,一面弯腰抡起拳头,一拳拳打那人肩膀、后背。
那位公子被打得惨叫连连。
粉裙少女骂骂咧咧不停,“叫你摸老娘的屁股,老娘打出你脑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摸姑娘屁股!”
听了铁娇娇这么说,崔仲只恨不得自己上前踹那男子几脚,他更迫不及待的跟铁娇娇打招呼,“铁姑娘!”
铁娇娇一怔,抬头望向崔仲,脸上露出惊喜,“崔呆呆,你怎么在这?”
崔仲:……
能别给他起这个外号吗?
他乡遇故知,铁娇娇特别高兴,高兴之下,就懒得打人了。
众人就坐在客栈堂内,围在一起叙话用饭。
很快,铁娇娇就搞明白了崔仲、云轻轻此行的目的。
她瞪大眼睛,“你们要去凌云阁?凌无意不是在苏州吗?我都听说了,凌无意在苏州怒杀九十九名江湖高手,我正想去苏州看看热闹呢。”
提到凌无意,云轻轻神色微暗,崔仲三言两语把凌无意中了毒,被凌一尘带回凌云阁的事情说了。
听罢,铁娇娇狠狠锤了一下桌子,神色惋惜道,“那他死定了。焚心引这种毒我听过,是几十年前老毒医研制出来的,没有解药。中了这个毒的人受不了痛苦都自尽而亡了。因为这个毒太可怕,后来武林盟给老毒医下了追杀令,老毒医死了这毒就灭绝了。”
铁娇娇心直口快,更不会看人脸色,她噼里啪啦说完这番话,云轻轻脸色惨白,差点晕过去。
崔仲急得赶紧悄悄掐住铁娇娇的手,“灭绝的毒既然能再问世,那么解毒之法,一定也会存在,对吧?”
铁娇娇不明所以,甩开崔仲的手,瞪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几十年前老毒医活着的时候,他自己都不能解毒,现在他死了,那更不可能了。你们是去凌云阁吊唁吗?算我一个。”
铁娇娇嘀嘀咕咕,“好歹,我和凌无意也相识一场呢。”
崔仲、宋元洲:……
作者有话说:
鹅砸女鹅,坚持住,痛苦是暂时的,幸福是长长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