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你,”他说,“他们不敢说什么。”
柔止小脸一红,嗫嚅着道:“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
“不用怕。”许徵打断她,只说:“若是迟到了,老太太只会更加怪罪。”
柔止这会儿倒是很听话,乖乖地爬上他的胳膊。她人小小一个,许徵虽还是少年,身材却高大,将她护在怀中,倒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儿。
青霜本来还想说要不让我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少年长腿一迈,极快地走远了。她话尚且噎在喉咙里,这会儿不由有些郁闷,总觉得自家姑娘像是被许徵给拐跑了。
许徵走得又快又稳,堪堪在老太太落座之时到了门口。他二人一到,便有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望了过来。
这一望,便是吃惊者为多。
众人都当华谦的话是说辞,许徵想来便是他养在外头的孩子,既然如此,行为作风必定也难上台面。
可如今望去,这十余岁的少年不苟言笑,神情亦冷淡若霜雪,可气质清华出众,面对着满室惊疑,他却淡若清风,真真是好气度、好姿容,便说是个侯门子弟,也是有人信的。
可这样清冷矜贵的少年怀里,偏偏还趴了个粉团子一般的小姑娘。发觉众人打量,小姑娘慢吞吞探出脑袋,同众人打招呼。
华谦有些诧异于许徵对女儿的忍让,可这并不是坏事,惊讶了一瞬后,便笑着张手,叫两人过去。
他一一为周遭众人介绍许徵,只说这是故人之子。可许徵入府之事,各房早已得了消息,虽方才有一瞬惊艳,可仍觉得这想来是华谦养在外头多年的外室子,对于华谦如此郑重的介绍颇有些不以为然。
许徵看出这些人的念头,却并不在意,只是简单地同众人见礼后,便在华谦身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甫一入座,便觉有一只温热的小手伸了过来,他略略侧目,看见了柔止冲着自己一笑。她手掌心肉肉的,紧紧捏住他的手,好像怕他紧张。许徵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会儿其实并不紧张,可小姑娘肉肉的手和紧张的神情,让他觉得好像她自己才是初来乍到,不禁有些好笑,便由着她去了。
今天这顿饭,主角原是华谦,他如今是正四品官身,在宣宁府这样的小地方,已然是一等一的大员,华老夫人心里熨帖,连带着往日看不顺眼的林氏母女都看得顺眼了许多。
酒过三巡,饭桌上紧张的气氛便和缓了许多,华谦同两位兄长的感情倒也不差,说着自己在京为官时的见闻,一旁林含瑛也客气地与两个妯娌交谈。女人们的心思百转千回,如今老太太在,即便方才争吵过,这会儿也表现得一团和气。
孩子们这头没有大人那般弯弯绕绕的心思,大房的华江沅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如今见了许徵的形容,十分仰慕,便笑着过来同他说话。
比起华柔嘉的跋扈,华江沅修养极好,并不揣度许徵的身世,只是笑说:“再过几日便到三月三,各家郎君们都要出门踏青游玩,阿徵可会打马球?我们那马球队尚且缺人呢。”
许徵微微颔首,道:“略会一些。”
华江沅便爽朗笑道:“那你便与我同去!横竖大家不过是打着玩儿的,图个热闹!”
一边柔止便眼巴巴地看过来:“大哥哥,我也要去。”
华江沅还没答话,便被华柔嘉插了进来。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你这个病秧子,赖着我哥哥出门做什么?”
华江沅猛地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忍着怒意道:“华柔嘉!”
“本来就是,”华柔嘉愈发不依不饶,指着柔止振振有词道,“我哥哥才不是你哥哥呢,你不许赖着他!”
此话一出,柔止呆了呆,可半晌,忽地回过神来,小小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许徵拉了过来。她颇为认真地道:“你哥哥也是我哥哥,我叫他大哥哥,他就是我的哥哥!”
这一句话里头四五个哥哥,直把华柔嘉说得脑袋发晕,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柔止犹不解气,紧接着又道:“阿徵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我哥哥最好了,打马球可厉害呢,你就等着佩服得五脚投地罢!”
前头听说孩子们起了口角,担心女儿被欺负的林含瑛匆匆过来,便听见了这句话,险些笑出声。再一看那叫许徵的少年,被柔止牵着袖口,面上竟没有什么恼怒神情,反倒有些纵容的意思。
说来也奇怪,柔止生来性子便软绵绵的,少有发怒的时候,林含瑛总担心她要被人欺负了,可今日见她这样小小的人儿,拽着许徵,满脸神气的模样,真真可爱极了。
她一时倒有些感慨,心中无形成见又去了两分,回头却板着脸对同样满脸笑意的华谦道:“你女儿的文采你也见识了,我是教不得了。”
华谦见两个孩子相处妥当,十分高兴,便满嘴答应:“我来教,我来教。”
第4章 扇扇同他交好,必有裨益……
许徵来了之后,柔止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她总是要缠着母亲一道吃早饭,后来华谦回来了,便又多稀罕了亲爹几天,可没过多久,就开始嘟囔:“为什么阿徵哥哥不来娘房里吃饭呢?”
林含瑛昨儿兴许是没睡好,听了她这样孩子气的话,颇为无言,便只好催她快点儿把白粥喝了,好叫青霜白露抱她出去花园子里头玩。她模样瞧着有些倦怠,只是道:“昨夜下了一场雨,园子里的西府海棠开了,你去折一枝回来给我插在窗前。”
这话却叫华谦听见了,他是当年的探花郎,簪花的风姿连公主瞧见都曾动心过的,如今虽然连女儿都有了,却依旧还十分风雅。他笑道:“我今日休沐,横竖也是无事的,我带扇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