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平一边打开画卷一边观察赫连慎的脸色,见他并无异样又继续说:“这画还是去年宫中画师给各位官家不满十六的小姐们作的,原也是为了日后选秀用,只可惜这卓幸只是卓家养女,怕是没有福气参加选秀。”
他说着,就见皇帝的眉间细微的皱了一下。
余平可是在赫连慎身边当了十几年的差,从他还是王爷时就跟随左右,要说这天下有谁最能猜帝王心思,那非他莫属。
于是,余平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卓姑娘虽不是卓家亲女,但也不可小觑,若是哪日在宫中见了,一定要好生待着。
御书房外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过来,拿盘子里是一副看着崭新的泼墨画。
赫连慎的目光依旧在卓幸的画卷中,余平端着托盘刻意咬重了卓姑娘三字,道:“这画是昨个儿奴才派去的人在卓姑娘那花重金买来的。”
赫连慎这才缓缓移开目光,瞥了那画一眼,画中乃一只凤凰冲天的场景,画的好生气派。
他冷哼一声:“她胆子倒是大。”
这画原本是卓幸为了她的新店而作,本想等开张那条挂在门外招揽生意的,哪个姑娘不爱美,哪个姑娘又不希望自己是人中之凤呢,于是她就作一副凤凰给自己讨个彩头。
没想到一个富贾模样的人瞧见了,非要买,卓幸原是不卖的,结果那人出价到五十两……
卓姑娘很没骨气的巴巴捧上给人家,现在在床榻上数银子数的正欢呢。
粉萃捧着果盘进来时,正见卓幸对着窗外咧嘴笑,心中隐隐叹息,自从小姐高烧之后,整个人变得越发不对劲。
以往的端庄淑女和名门闺秀仿佛被小小姐吃掉了似的。
粉萃将果盘摆好又去整理床榻,忍不住八卦道:“小姐听说了吗?丞相府近日可紧张了,听说是在外置办的产业被皇上封了大半。”
卓幸回过神来,这个她倒是听说过,原本米价上涨她还不知竟是那相府在操作。
自皇帝登基以来,贪污腐败抓的最是严重,朝中偶尔有官员置办家产,可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大米可是老百姓的口粮啊,敢在天子脚下这么干,能不湿鞋嘛。
不过上辈子,卓幸回想一下,并未发生这样的事,而且直到她死前米价都仍一路飙升,也不知这辈子皇帝怎么就想着体察民情了。
粉萃又嘴碎的道了一句:“皇后可要失宠好一阵。”
卓幸轻飘飘抬了眼:“中宫岂是你我可随意议论的。”
粉萃忙低头认错,心中却很是委屈,从前小姐才不会这样责备她,这些日子反而越加生疏了。
忽然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上落了一层的墙灰。
卓琦横着眼睛道:“李小姐在大堂,你去伺候吧!”
卓幸顿了一下,这才跟着脚步都带着不高兴的卓琦一同去。
这几日卓琦对卓幸越发不规矩,丝毫没有拿她当长姐看,反而处处使唤,只有在卓家亲人面前才敛了脾性,当起一个娇滴滴的妹妹。
李清尘是皇帝封的郡主,本这些个小姐们都想要巴结她,卓琦当然也想啊,结果李清尘亲自来卓府却是寻卓幸的,她能高兴吗!
不过比前世可好了太多,上一世里卓幸是亏待妹妹的长姐,卓琦对她甩眼色都甩的光明正大,毫不掩饰。
“清尘姐姐,我阿姐来了。”
卓琦随卓幸喊清尘姐姐,喊的十分亲昵,但那句阿姐差点没让卓幸今日的早饭给吐出来。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迎上李清尘:“清尘姐姐可是有要事?让丫鬟们跑一趟,我去侯府就是了,还劳烦你来。”
李清尘面色略有踌躇,想是有什么难事。她瞥了一眼卓琦,卓琦顿了一下,却也没说要走,还说起了春日新贡的茶水,让丫鬟又去冲了一壶。
李清尘心中叹了口气,怪这个卓家小女不懂事。
她给了个面子品茶,还说道了两句,但终是坐不住,道:“阿幸,可否去你房中一叙?”
这话出来,明摆了嫌卓琦碍事。卓琦面色略僵,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她二人走了。
大堂里,卓琦打翻了自个儿的杯子,恶狠狠的瞪了两眼卓幸。
自幼卓幸便占了她卓家嫡女的身份,甚至别人都以为卓家就她一个女儿!
哪怕现在她回来了,旁人还是笑她一个正牌小姐要与养女同住一园!
而且若是她自幼也养在卓府,那与李清尘交好的肯定是她,卓琦就这么想着,越想越恨卓幸。
从每一次卓幸随卓母去元恩寺看她,每看一次,她的怒意便多一点,累积到今日,真是恨不得将卓幸赶出卓家。
李清尘拉着卓幸的手,似是说不出口,也又着急,连叹了好几口气。
卓幸也不急,慢慢的给她冲了一杯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