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觉得有些赧然。
她定了定心神,暂且将盛怀璧抛在脑后,只与盛纾道:“太子这两日魂不守舍的,面上倒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但依我看啊,他不知道有多紧张。”
盛蕴珠听了这话,掩唇笑了起来,“那他们就紧张到一处了,我姐姐也说她紧张得很呢。”
慕容漾也笑,“人生大事嘛,哪有不紧张的?不过你也放松些,只要不出大差错就行。”
慕容漾和盛蕴珠,对盛纾好一番宽慰,但该紧张的还是会紧张。
翌日一早,盛纾便被唤醒了。
她迷迷瞪瞪的,由着婢女替她擦脸、擦手,直到碧芜说了句,让她多用些早膳,毕竟等会儿梳妆后,直到昏礼后才能进食,不多用些,肯定会饿。
这句话才算是让盛纾彻底清醒了过来,想起今日便是她和慕容澈的大婚。
盛纾清醒过来后,程氏也带着五福夫人进了屋。
那夫人是礼部谭侍郎的正室,生得双颊饱满、面带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
谭夫人笑着赞了盛纾几句,而后替她开脸、梳发。
盛纾的脸本就白皙光滑,没疼两下便更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的。
程氏在一旁看着谭夫人做着这些,眼睛一酸,没忍住落了泪。
这是她才找回来不久的闺女,可这一眨眼就要嫁人了。
母女俩昨夜歇在一处,程氏已哭过一场了,可真到了盛纾要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
念及今日是盛纾的大喜之日,程氏很快擦了眼泪,含笑着看着盛纾。
而后,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太子妃服冠,先替盛纾换上翟衣。
皇太子妃大婚的翟衣繁复,好在有宫里遣来的嬷嬷们在,才顺当地穿好了。
礼服层层叠叠,饶是眼下天冷,盛纾仍出了一层薄汗。
穿上了那衣裳,盛纾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凳上,由着婢女们给她挽发髻,而后戴上那华美的九翚四凤冠。
这么一戴,盛纾只觉得自己的头也沉甸甸的。
待梳妆、更衣完毕,盛老夫人也带着几房的夫人并盛蕴珠等人到了。
盛老夫人看着盛纾,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咱们浓浓,合该是这般派头。”
盛纾倒是想多和盛老夫人说两句话,但她浑身都重,实在无余力多说。
娘几个说笑一番,自领了盛纾去祠堂祭祖。
一切事毕,慕容澈也掐着吉时来迎盛纾入宫了。
寻常百姓家的婚仪,新妇母家人必是要闹上新姑爷一场的,但慕容澈是太子,没人敢闹他。
就连一向跳脱的盛怀璧,也收敛了。
盛纾正与程氏等人在正堂等着,听闻慕容澈来了,她便知到了她出门子的时辰了。
真论起来,她在梁国公府并没有住多久,但府中众人待她,是真的极好。
方才她被人折腾着梳妆,离别的愁绪还不算太浓,但此时此刻,她却双眸蕴满了泪水。
程氏见状,忙道:“浓浓别哭,一会儿妆容哭花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欢欢喜喜的。”
她安抚着盛纾,自己却哽咽了起来。
连一旁的盛黎旸,也红了眼眶,他道:“浓浓,你虽为皇家妇,但要记得,你也是盛家女。不管发生何事,有爹给你撑腰。”
盛纾闻言,破涕为笑,“女儿知道的。”
一家子依依惜别,直到再也不能耽搁了,盛纾才以喜扇遮面,由喜娘领着,步出了正堂。
到了门口,慕容澈正等在那里。见盛纾出来了,他一阵欢喜。
但按着礼制,两人此时不能交谈。
慕容澈目光灼灼地看着盛纾坐上了凤轿,旋即双腿夹着马肚,满怀激动地打马往东宫行去。
他一动,盛纾的凤轿也起了。
礼官唱诺,丝竹声起,礼乐之声响彻了整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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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1章 、合卺
◎今日辞旧迎新◎
皇太子娶亲皆有定制,盛纾自坐上了凤轿,直至入了东宫,就如牵线木偶一般,礼官让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昏礼过后,盛纾被送入青庐,等着在一众皇室宗亲的围观下,与慕容澈行合卺之礼。
首先是却扇。
盛纾拿了那喜扇许久,手酸疼得厉害,这会儿知道可以却扇了,待那礼官话音一落,她便迫不及待地拿下了喜扇。
慕容澈就坐在她旁边。
两人方才一道完成了数礼,但因她一直端着喜扇,他又不好老是往她的方向看,故而他还未好好看过她。
盛纾平日里少有盛装的时候,慕容澈乍见之下,还不太习惯。但只要是她,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瞧见盛纾那动作,慕容澈轻笑,靠近她低语:“纾儿是迫不及待想见为夫了?”
盛纾知道他指的是她却扇极快的事,她有心想回敬他两句,可周围都是那些皇室宗亲,她只得垂下脑袋,装作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两人男俊女俏,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些皇室宗亲也不免打趣了他们两句。
况慕容澈好不容易才娶了太子妃,这不仅仅是慕容氏的家事,也是整个大周的事。
是以,在场众人皆是一派欢欣之色。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乐康长公主和宁王妃。
乐康长公主冷眼看着盛纾,再想想她那苦命的闺女,一口气憋在心口,真是快把她憋晕过去了。
更何况她还害过盛纾,依着慕容澈对盛纾的稀罕劲儿,待他践祚,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乐康长公主真是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而宁王妃,则是想起了在行宫时,她冷嘲热讽盛纾是妾,可如今,人家已成了太子妃。
往后,她也要匍匐在盛纾脚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乐康长公主和宁王妃,本因为赵嘉惠而有些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想法倒出奇的一致。
但甭管她们怎么想,这合卺礼还要继续。
盛纾和慕容澈同享俎中鱼肉,食毕,礼官按制说了喜庆的话,而后又端上了以瓠剖成的器具。
那里头盛着酒。
两人各执一瓢,交替着饮下了对方手中的酒。
合卺礼至此结束。
皇室宗亲们陆续出了青庐,只留慕容澈和盛纾并伺候之人在里头。
两人终是成了夫妻。
盛纾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绞着手指,粉面染上了红晕。
耳边传来慕容澈的轻笑,她本以为他又要说些让人脸热的话,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纾儿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问,盛纾才后知后觉肚饿,她点了点头,对慕容澈撒娇,“我可饿了,虽说早膳用得比平日里多,可我都快一整日没进食了。”
除了方才行合卺礼时食下的鱼肉,但那分量不多,怎么可能填饱肚子?
她一说饿,慕容澈便心疼了,忙唤人去把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今日的周公之礼要在这青庐里完成,可会冷?”
盛纾摇头,这青庐虽是以青布为幔围成的地方,但颇能遮风挡雨,一点也不冷。
她既不冷,慕容澈便也放了心。
“纾儿在此地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膳食已经呈上来了,慕容澈却要走,盛纾好奇地问他:“你不与我一道用吗?”
慕容澈见她眼神带着不舍,心头一软,倒真想一步也不离开她。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因那满头的珠钗而放弃,转而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外头还有百官要应酬,纾儿乖,我很快就回来。”
他当着那些宫婢的面待她如此亲昵,盛纾不由红了脸。
她推了推慕容澈,“那殿下快去吧。”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慕容澈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了青庐。
等慕容澈离开后,盛纾第一件事不是进食,而是让人替她取下那九翚四凤冠、换下翟衣,否则顶着这些,她真有些食不下咽。
跟着盛纾一道入东宫的,除了碧芜,还有三个婢女、两个嬷嬷,都是她用惯了的人。
她们井然有序地服侍着她,待她换好衣裳出来时,却见茯苓和佩兰不知何时也来了。
两人见她出来,皆笑着跪地,“恭贺娘娘大喜。”
盛纾回京后,还没有见过她们,本以为慕容澈是让她们去别处伺候了。
“快起来吧,你们可都还好?”
佩兰点点头,“知道娘娘一切都好,咱们也没什么不好的。殿下的意思是,若娘娘愿意,就还让我们俩在娘娘跟前伺候。”
盛纾便笑,“我自是愿意的。”
当初慕容澈送给她四个婢女,茯苓和佩兰算是极得她心的,两人身手又好,跟在她身边,也能以防万一。
见盛纾同意了,茯苓和佩兰相视一笑,又跪地谢恩。
盛纾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
她可太饿了,卸下了那些珠钗、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更觉肚饿。
慕容澈命人呈上来膳食皆是盛纾喜欢吃的,她本就不讲究少食那一套,不知不觉便吃了许多。
直到都有些撑了,她才停下了。
慕容澈还没有回来,盛纾索性让人备了水,先去了浴房。
这里本就是为了昏礼而搭的青庐,浴房也相对简便。
累了一整日,盛纾靠在浴桶边,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一阵请安声,盛纾猜想是慕容澈回来了,但她眼皮重,愣是没睁开眼。
慕容澈入了浴房,看到的便是盛纾那张在氤氲的水雾中若隐若现的脸。
伺候着盛纾的婢女见他进来了,皆要跪地请安,却被慕容澈阻止,并让她们都出去了。
慕容澈饮了不少酒,身上都是酒味。
他脱下外裳,轻手轻脚地过去了。
盛纾一头青丝尽湿,大多被她枕在脑后,但有几缕调皮的,却搭在了她身前。
慕容澈顺着那青丝蜿蜒的方向看下去,见盛纾那滑腻如玉的地方随着波光晃荡,再往下,便是她纤细的长腿。
一览无余。
慕容澈喉头滚动,一手搭在盛纾圆润的肩头,轻轻替她捏了起来,低语道:“纾儿怎么不等我,就独自沐浴了?”
盛纾被他的声音惊醒,见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她揉了揉脑袋,想起方才昏昏欲睡之际,确实听到婢女们给慕容澈请安来着,但她没想到慕容澈就这么闯了进来。
这浴房被那厚重的屏风挡得严严实实的,盛纾看不见外头,想来外头也看不见他们。
可是,这浴房里就他们两人,那些婢女嬷嬷们都不必想,就能知道两人在里头做什么。
虽说是新婚之夜,但在这里也太……
盛纾推了推慕容澈,“我洗好了,我出去唤人给你换水。”
言罢,她欲起身,但刚起了一点,又想起自己现在不着寸缕,而慕容澈还在旁边。
两人虽早已坦诚相见过,也有过无数次欢愉,但此情此景之下,她仍有些羞赧。
慕容澈含笑着看着她,看她的脸一点一点的红下去。
片刻后,慕容澈在盛纾诧异的眼神下,长腿一迈,也跨进了浴桶。
他身形高大,一进去,浴桶里的水都漫出来了许多。
但浴桶宽敞,两人待在里头,也不觉拥挤。
慕容澈过去贴近盛纾的耳边,低声呢喃:“不用换水。纾儿洗好了也无妨,再陪我洗一次。”
两人其实从未在浴桶里发生过什么,盛纾既紧张又觉新奇。水还冒着热气,水雾环绕在两人周围,恍若仙境。
见盛纾脸颊红扑扑的,慕容澈不觉低笑出声,等她准备好了,便不再犹豫,伸出手将她拽了过去……
慕容澈进来前,早将伺候的人都撵出了青庐,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二人。
但盛纾不知道,她一想到那些人就在外间,与他们只有一道屏风之隔,就浑身紧张。
她一紧张,可把慕容澈折腾得够呛,这一次很快就完事了。
盛纾浑身无力,被他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见他要就这么抱着自己出去,盛纾一个激灵,连忙道:“外面还有人呢。”
慕容澈笑得开怀,径直出去了,“早被我遣出去了。”
外头确实没人,都在帐在伺候。
盛纾这才安了心,由着他抱着自己去了新房。
慕容澈餍足了一次,并不再急着要,而是将她裹在被褥里,替她擦起了那湿透了的乌发。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她的发丝,弄疼她。
盛纾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慕容澈的服侍。
他们身侧是大红的锦被,上头放着寓意着“早生贵子”的物什。
盛纾随手抓了颗红枣,放在手里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慕容澈说着话。
盛纾很喜欢这种脉脉温情。
捏了那红枣一会儿,她突然想起在崇善寺时,永慧大师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虽说她最后解开前世心结,是因为慕容澈前世对她身后尊严的维护,但想起永慧大师那话,她仍有些好奇。
她把那些话对慕容澈说了一遍,问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是重活一世的人啊?”
慕容澈在她提起永慧大师时,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但盛纾没瞧见。
“应当不知道。”
盛纾蹙眉,“他可是得道高僧,没准儿是真知道呢。”
慕容澈嘴角抽了抽,犹豫了半晌,才道:“纾儿,我与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盛纾抬眼望他,“什么事啊?”
慕容澈道:“那些话,其实是我请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