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焰和小师弟已经入座了。
师父则在摆弄一幅画像,她踩在板凳上,亲力亲为,把卷轴挂在正对门槛的墙上,手一松,卷轴舒展,画像上长身玉立的少年吓了谢寒洲一大跳。
他舅舅怎么挂墙上了?
谢寒洲直觉这是鸿门宴,但就算是死,他也要先看一下今天吃什么。
黑衣少年佯装镇定,目光扫向桌面。
竟然只有一道酸菜鱼。
鱼片薄而鲜嫩,酸菜晶莹剔透,吸满汤汁香气四溢。
谢寒洲喉结微滚。
“师父……”他唤晏宁,伸出手想去抓筷子。
晏宁的规矩一般是饭后算账,她看了眼墙上的画像,决定让这顿饭更有仪式感,也算给徒弟们立个威,借祖师爷的势。
晏宁说:“过来拜见。”
谁不拜谁没饭吃。
晏宁的行为并不夸张,七杀门几乎是谢琊一手创办,迎来盛况,门中弟子若有所求,都会去祖师爷的山头拜见祈愿。
谢寒洲最没心理负担。
从小到大,在舅舅谢琊面前他跪都跪过,还怕过去行个弟子礼吗?少年展袖拱手,低眉垂目,算是开了个好头。
二师弟阎焰紧随其后,微弯腰垂着头,发丝晃动间尤可见他脸上淤青。
晏宁看了一眼,没说话。
轮到小徒弟了。
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远眺窗外,晏宁喊了好几声才回过头。
谢琊无话可说。
如果他有罪,修真界的律法会制裁他,而不是让他本尊,有一天面对着画像行弟子礼。
他不情不愿从凳子上跳下来,抬眼看着晏宁,水灵的漆黑眼珠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道:
“师父,我还小。”
饶了我吧。
晏宁从不强人所难,她对孩子向来宽容,觉得天真浪漫的年纪无需被礼仪束缚,遂点了点头:“吃饭吧。”
谢琊松了口气。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却不知道仅仅只是开始。
一张圆桌,四张红木方凳。
师父先坐,弟子们撩开衣摆后续跟上,谢寒洲替晏宁倒了杯茶水,“师父,今儿怎么就一个菜?”他眼皮微跳,试探道。
晏宁没有说话,还是阎焰筷子一顿,回他道:“师兄,你没来之前我已问过师父。”
“师父说,因为你又酸又菜又多余。”
谢寒洲:“”
他自觉收回夹菜的手,安安静静扒着大米饭,一改从前抢食的风格,眼睁睁看着晏宁老给新来的小师弟添菜。
谢寒洲的目光有些幽怨。
没有二师弟和小师弟的时候,晏宁曾对他说:你放心,你是师父的头胎,师父一定会对你好的。
哪知才短短几年,他就成了多余的那个。
这顿饭味同嚼蜡。
膳后,晏宁递了块帕子给谢琊擦嘴,照顾得十分周全,她示意阎焰把碗筷撤下后,对已经自觉站起来的谢寒洲说:
“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
谢寒洲早就知道摊上事了,但不知道是哪件事,他迟疑道:
“师父,你是怪我把你养的花浇死了?”
晏宁猛然看过来。
谢寒洲心头微颤,小声道:“还是我在外面说你的坏话被你知道了?”
晏宁抬眸,挑了挑眉。
“接着说。”
谢寒洲已经开始害怕了,他不敢再看晏宁,视死如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