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臣全身的骨头仿佛被人抽走,他撑着桌面才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得恍若薄纸,连声音都低微到可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囚i禁过你的话,你会不会……肯回头看一看我?哪怕一眼。”
“不会。”晏宁决绝道。
“如果没有那些事,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恨你。”
“更不会想杀了你。”
她盯着谢不臣的心口,他如今脆弱到不堪一击,她似乎轻易就可以戳穿他的胸膛。
这是晏宁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会因为谢不臣的喜欢而更改,想反,他明明喜欢她却要毁了她,这样的爱她要不起。
谢不臣察觉到了晏宁的意图,他看着她身侧的唐刀,垂眼道:“是不是我死,你就会原谅我?”
晏宁点头:“是。”
谢不臣习惯性勾了勾唇角,却全是苦涩,他压下眸底的痛色,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动手吧。”
我一直在等你来杀我。
晏宁的手扣在刀柄上,她抬起眼睫,面色如霜雪:“师尊,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谢不臣道:“你敢。”
他肆无忌惮地凝着晏宁的面容,再也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他又想起了从前。
哪怕被父亲下的情丝绕控制,谢不臣的眼睛还是被晏宁吸引。
她从来就不是替身。
是他自欺欺人,不肯承认喜欢,不肯承认在永宁村的时候,第一眼见到晏宁就被她眼底的干净和纯粹吸引。
她生长在阳光之下,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而他即便有着君子温文尔雅的外貌,心里也早就不见天日,不像这个小姑娘,在泥泞里也熠熠生辉。
他把她带回了七杀门。
看着她慢慢长大,亭亭玉立。
他喜欢听她唤他师尊,喜欢在下雨的天气出行,那时做徒弟的会撑着油纸伞跟在他身后,踩踏着雨水和落花送他到殿内。
晏宁是个好徒弟,她的伞总偏向谢不臣,她尊师重道,无可挑剔,可也是这样,她离他很遥远,也对他从来没有要求。
谢不臣很害怕这种感觉。
因为是他需要晏宁而不是晏宁需要他,这意味着她随时可以离开。
他不想放她走。
为此,谢不臣做的第一件事是隐藏晏宁的魔修血脉,第二件事就是让她失去修为,不得不依附他,留在他身边。
这样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
谢不臣心思极深,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喜欢,他既怕父亲谢青山知道,也怕晏宁知道。
怕父亲对晏宁下手,怕晏宁知道他的卑劣。
虽然他不是个好人,坏事做尽,但喜欢她却是诚心的。
可惜她从来不在意。
如果晏宁愿意花时间,认真去看一看谢不臣给云扶摇亲手画的那些画像,就会发现,第一重殿内画帘上的宣纸都是两层的。
揭开表面的云扶摇后,里面的人像全是晏宁,笔触更生动,情绪也更饱满,全是作画之人的心意。
是谢不臣的喜欢。
情丝绕没有左右他,正道修士和魔修之间的沟壑也没有阻拦他,他唯一没有做到的,是好好爱一个人,平等尊重地去爱。
这是谢不臣从小到大都没有学会的事情,他越是占有晏宁的身体,就把她的心推得越远。
越是靠近,越是到不了。
谢不臣合上眼睛,等着晏宁的审判,如果死在她手里,也是不错的归宿。
至少她会记得他。
记得她的刀下曾有他这样一个惹人生厌的亡魂。
可是晏宁没有。
她强忍着恨意,手背微颤,隐隐现出青筋,却没有终结谢不臣的命,而是平静地说:
“谢琊不让我杀你,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