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院中的机器。
四十多位木匠师傅, 一共造出十九台织机。
“我们试验过了,效率最高的是这一台。”秀秀指给她看其中一台,眼睛闪闪发亮, “以前两个人才能织这么宽的布,现在一个人就能织得更宽,咱们以后就可以雇人来织布,织好的布还能做成裙子卖!”
“不错,很有想法。”谢韫之点点头, 又问,“给师傅们结钱了吗?”
“还没有。”秀秀道, “我们按照效率高低排了个顺序, 还等着您回来拿主意呢。”
谢韫之离开前说了,只要造出织机, 都有银子拿, 只不过效率高的拿得多,效率低的拿得少。
“嗯。”谢韫之接过清单,粗略看了一看。
十九台织机中,只有一台实现了单人操作, 作用原理与后世的飞梭织布机相同,剩下十八台并未跳出原本的局限,甚至有的连弹簧的原理都没用上, 纯粹是滥竽充数。
谢韫之拿炭笔在纸上勾了一勾,把纸还给秀秀:“按这个数给他们发钱吧,告诉他们,回去之后不要声张,对外就说是替大户人家打了家具拿的钱,下次若有需求,还找他们干活。对了,把第一台的师傅带来见我。”
“是。”
……
江木匠站在半日闲茶舍的大厅里,忐忑不安地搓着手。
“江师傅,这边来。”穿着缎袄的小姑娘笑吟吟地招手喊他,“公子在楼上等您。”
“欸!”
江木匠跟着秀秀上了楼,一直上到三层,进了包间,转过精致的屏风,才看见坐在桌旁喝茶的人。
他仍旧是不戴冠的,只用一枚银簪子随意把发髻束起,半扇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朦胧的光晕。
江木匠傻愣愣站门口半天。
“来了?”谢韫之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坐。”
江木匠如梦初醒,连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坐还不敢坐全,只坐了一半:“……谢过公子!”
谢韫之亲手给他斟了茶:“这段时间,辛苦江师傅了。”
“我这次找您,是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她笑着招了招手,秀秀会意,立刻端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红布揭开,上面一排排的银锭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一百两银子。”谢韫之笑了笑,又把自己面前的一份文书展开,推到他面前。
“这,这是……”江木匠有点茫然。
“这是契书。”谢韫之解答了他的疑惑,她笑眯眯地道,“江师傅技艺精湛,巧思过人。我想请您继续替我们组装机器,原材料,全部由我们提供,在契约时间内,您不得将机器图纸外泄,期限五年。”
江木匠看了看契书,又看了看银子。
“半日闲做生意,向来诚信为本。”谢韫之把银子推到他面前,“既然说了是奖金,无论您签不签契书,这银子都归您所有。”
“如果您签下契书,每组装一台机器,我们会给您四两银子,作为辛苦费。而五年之后,图纸的使用权仍旧归您所有。”谢韫之笑着道,“我们需要的机器量很大,如果您愿意签订契书,这些银子,就作为第一批机器的定金,如何?”
她招了招手,秀秀端上另一个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码着一百两白银。
“第一批我们需要五十台机器。”谢韫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组装完毕后,还有一百两。”
江木匠眼睛都直了。
……
江木匠离开后,谢韫之带着秀秀,乘马车去看新买的厂房。
“公子,您为什么要给他那么高的价格啊?”秀秀有些不解,“组装一台机器,虽然有些复杂,但也没有那么贵,成本还由我们承担,一两银子一台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如果是怕泄密,咱们还能买些人回来组装。”
谢韫之笑了。
“一台机器四两银子,哪怕我们订个两百台,也不过就八百两银子罢了。”她摸了摸秀秀脑袋,“八百两银子,买断五年的专利权,非常划算。”
“这八百两,我们很快就会赚回来的。”
……
能住在京城的人,祖上都曾经阔过。
陈三娘子从家里端着盆出去,到河边洗衣服。
已经立冬了,大多数人都穿上了棉袄,她却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夹衣,中间连垫絮都没有。衣服虽然破旧,却洗得很洁净,补丁处针脚细密结实。她紧紧抿着唇,脸色有些营养不良的蜡黄,头发却打理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