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纤纤忙道，“哥哥想我炖的梨汤，我这就去做，”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花满楼，“花公子……”
她觉得就这么把人撇这儿是不是不太好，然而花满楼很是善解人意，他道，“我在此处等你。”
……乖巧得让人心疼。
苏纤纤忙道，“那我也给花公子炖一份梨汤。”
花满楼笑着道，“有劳苏姑娘了。”
*
苏纤纤刚走，花满楼就对上苏梦枕似笑非笑的眼眸，别问怎么知道是似笑非笑的，问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苏梦枕一改刚才绝世好哥哥的模样，说话间似设伏又似在开玩笑，“现在还是花公子和苏姑娘啊。”
“我该说你们发乎情止乎礼，礼数周全，还是说……一直是我误会了？”
花满楼微微俯首，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直呼苏姑娘名讳，有损苏姑娘清誉。”
苏梦枕垂眸，淡淡道，“你与纤纤有婚约在身，你唤她名字，无妨。”
花满楼眼皮一跳，侧首 ‘看’向苏梦枕，“我有一问，望苏相作答。”
苏梦枕抬了抬手，“你问。”
花满楼好声好气道，“若我不曾失忆，我记得我应当未曾与纤纤有过婚约，可苏相适才所言，倒像是确有其事。”
苏梦枕点头微笑，“因为确实确有其事。”
花满楼不解，“可是……”
苏梦枕垂眸一笑，踱步走到花满楼身前，娓娓而道。
“若非有意结亲，我不会特意安排纤纤住在百花楼的对门。”
“若非纤纤动心，我不会让我爹娘与你爹娘交换庚帖。”
“若非婚约已定，我也不可能纵容你一个男子常伴在纤纤的身侧。”
花满楼恍然，“原来早在那时候婚约就已定下，可苏相如何确定，苏……纤纤动了心？”
苏梦枕勾唇笑道，“我的妹妹我知道，若非动心，她不会主动往一个男人的住所跑，即使那住所号称永不关门也不行。”
“原来如此，”花满楼点了点头，可他还是不解，“但我爹娘绝不会瞒着我定下婚事。”
苏梦枕又是一笑，“知子莫若父，自然是因为你也动了心。”
花满楼闻言却没有笑，“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在苏相的意料之中。”
苏梦枕摇头，“情之一字，可不会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我不过是相信，相信花公子人品贵重足以教纤纤倾心，也相信纤纤纯真烂漫足以教花公子倾心。”
花满楼觉得有些惊心，“可若一切非苏相所想，我与纤纤只有朋友之谊呢？”
苏梦枕淡淡道，“那么婚约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花满楼有些茫然若失，“我以为……婚姻大事不该让当事人最后一个知晓。”
“是啊，原本不该如此，”苏梦枕也有些无奈，他看花满楼面上不见喜色，眉头一皱，出声试探道，“你可是对此又何不满？还是……你因此不愿娶她？”
“我自是愿意！”花满楼连忙回道，“但此事不该是这样，至少要问过纤纤，我不愿她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苏梦枕放下心来，他拍了拍花满楼的肩道，“这是自然，所以……让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你，就是你的事了。”
花满楼却是放不下心，他问，“苏相，朝堂之上……真的只是做戏吗？”
苏梦枕深深看花满楼一眼，道，“假作真时真亦假，陛下说是做戏，那就是做戏吧。”
花满楼若有所思，“所以……若陛下突然反口，那便是金口玉言了。”说完他心下一紧，为那不可预测的未来。
苏梦枕为花满楼的敏锐而侧目，点着头赞同道，“金口玉言无可转也，若教金口一开，那……就万事皆休了。”
花满楼这下全明白了，“所以丞相才如此着急，才故意调开纤纤，好教我明白此事的轻重缓急。”
苏梦枕颌首，“希望你别介怀，我本不愿如此擅专，但为防万一，我不得不为之。”
花满楼表示理解，并打定主意要开始告白大计。
总不能婚都还没求，婚却结上了吧。
第75章 第八章
=======================
离了书房，苏纤纤当真带着花满楼在府中闲逛，为他介绍家中院舍的布局和道路，逛着逛着竟逛到了自己的院子。
草木依旧，金桂花开，桌椅触手不染丁点儿尘埃。
苏纤纤一时有感，叹道，“离家小半年，再回来……仿佛一切如昔。”
花满楼侧首，“仿佛？为何是仿佛？”
苏纤纤抚着石桌桌面，感慨道，“心境不一样了吧，以前住着却想离开，现在看着却分外想念，人的心思总是一时一个样儿的对不对？”
花满楼想了想，淡淡道，“也要看人吧，或者要分是什么事儿。”
苏纤纤抿了抿嘴，“我心里有些不安，没由来的不安，”说着她看向花满楼，“花公子，你能否告诉我，哥哥特意支开我，与你说了什么？”
花满楼一怔，“……你知道？”
苏纤纤抿嘴一笑，“我的哥哥，我总该了解几分，连着咳两回，这是催我离开呢。”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话不好与我说，是护着我，也是怕我担心，他总是这样，将我护得密不透风的。”
花满楼明白苏纤纤的心情，摸了摸她的头道，“可你想要替你哥哥分担，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苏纤纤有些激动，她拉下花满楼摸头的手都不记得放开，抓在自己的手里问道，“花公子懂我，所以你能否告诉我，哥哥与你说了什么？”
花满楼眨巴眨巴眼，也没抽回手，念苏梦枕的一片苦心，他一句带过朝堂之险，只道，“婚约是真的，你我两家已换过庚帖。”
“什么？”苏纤纤一愣，转念便想明白，便是搪塞之言也不能是妄言，若被追究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啊，但婚约……
“……你愿意吗？”苏纤纤问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笑，反手轻轻拢住她的手，道，“这话该我问的，你愿意吗？”
苏纤纤从花满楼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他一直都是这样，即温暖又包容。
“我……我确实喜欢花公子，但我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可以许下一辈子的喜欢。”
“这样啊，”花满楼轻声应道，“可我已经确定，我可以喜欢你一辈子了。”
伴着他温柔又坚定的话语，是他慢慢收紧的手心。
“花公子……”苏纤纤有些动容，她知道花满楼的为人，既然说了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花满楼为她不曾挣脱开手而高兴，乘胜追击道，“你可以唤我七童。”
“这……”苏纤纤面颊微红————这就唤乳名了吗？但婚约已定，唤花公子确实生分了些。
半晌后她点头道，“好吧，那你可以……”
“纤儿，我可以唤你纤儿吗？”花满楼生动地演绎了一番，何为温柔地步步紧逼。
苏纤纤的脸瞬间红了一片，结结巴巴道，“纤……纤儿吗？嗯……那好吧……”
*
京城.南街
街道之上，好几伙人跑来跑去不知在找什么，若仔细去听他们说话，倒是也能听到只言片语，例如【陆小凤】【一万两】还有【锦带】。
街边茶楼的临窗处，一位贵公子执杯俯览好戏，半晌后他回头，上下打量不请自来的人。
“两道修眉一般的胡须，身披红披风，还被人追得这么紧，你就是近日接了皇命的陆小凤？”
“嘻嘻，是我，”陆小凤被人认出也不慌，还牛饮了人家五十两一壶的上好春茶，喝完了才道，“不过我不是接了皇命，是被迫接了皇命，人家皇帝可由不得人拒绝呀。”
贵公子眉梢一挑，“听着这是有怨啊。”
陆小凤忙伸手打住，“诶，你可别胡说，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说错一句被杀全家怎么办？虽然我全家就我一个，但一条命也是命啊。”
贵公子闻言神色有些古怪，“皇帝有你说的这么坏吗？难道你见过？”
陆小凤嗨呀一声，“见当然是……没见过，但你就没听过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吗？怎么着都是皇帝，敬还是该敬着些的。”
贵公子哼哼了一声，边喝茶边嘀咕一句，“这种敬……不要也罢。”
陆小凤没听清，倾过身子问，“你说什么？”
贵公子摆手，“没什么，”话音一转他又道，“那若是苏梦枕要你帮忙呢？”
陆小凤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懒洋洋道，“那得看帮什么忙，若也是这种烫手山芋，我陆小凤只能陪苏相玩一回躲猫猫了。”
“噗～”贵公子忍不住喷了茶，拍着大腿道，“哈哈哈哈躲猫猫，看来苏梦枕的面子也没比皇帝大多少嘛。”
陆小凤自猜出对面人的身份就有些不自在，被笑也只能挠挠头，然后憋不住作死的心，故作随意地试探道，“你管这个做什么，听说天子和苏相是君臣也是朋友，他们才不会在意面子的大小呢。”
“你又知道？”贵公子止了笑，似笑非笑地横他一眼，道，“你既然懂得天子一怒，应该也明白君王无情，那他又何来的朋友？”
陆小凤头皮一紧，打哈哈道，“诶，这天下太平海河清晏的，当皇帝的哪有那么多需要防备的人，跟良臣交友也无妨嘛。”
贵公子勾唇道，“无妨吗？可是……人心思变呐。”
陆小凤摸鼻子，“没影儿的事，怕个什么，等变了再说啊。”
贵公子眉梢一挑，“哦，这是经验之谈吗？”
陆小凤闻言坐着都打了一个趔趄————喂喂喂，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诶。
他摸着胡子，强行挽尊道，“就算朋友常坑爹，但也吓不住我交朋友的心，再说了，交心并且过命的朋友我还是有几个的。”
贵公子抬眸看向陆小凤，“交心？过命？你不怕又一次识人不清吗？”
陆小凤自信一笑，“若是连他们都不能信，那这世上就没有我陆小凤可以交托后背的人了。”
贵公子为之叹息，“真好啊，可以这样相信一个人，不留余地的。”
陆小凤敛了笑意，小心问道，“听你这话……你没有可以不留余地去相信的人？”
贵公子一笑，“不是没有，只是……不能。”
陆小凤忙问，“有什么不能的？为什么不能？”
贵公子抬手拎起新上的茶壶，一边倒一边说。
“凡事要有度，过犹而不及，比起不留余地，我更相信人与人之间该留下余地，这样进退间就不会……一脚踏入绝地。”
话音落地，他正好斟上满满一杯的茶，只是才放下茶壶，那茶水就溢出来了。
“瞧，这就是不留余地的后果，明明七分满就好，偏偏要去多争那三分，结果洒了一桌子，还得让人来收拾。”
陆小凤无言以对：“……”江湖人别说斟茶漏不漏了，喝酒那都是喝一半洒一半的！
他倒是可以用内力给人表演一出【斟满一杯茶而不落一滴】的功夫，但那会显得自己无理辩三分，所以就不演了，只道，“凡事都得留三分余地，这般小心也太不痛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