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齐津眼睛上蒙着块黑色的棉布,他抬手掀开,屋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光影打在他脸上。
他盘坐在沙发上,没有睁眼,“唰”的一声,窗帘拉开,冬日明媚的阳光涌进来,整个客厅透亮。
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朝他伸手,钟晴逆着光,看不清模样,齐津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一下,两下。
心跳证明他还活着。
“走吧。”他听见钟晴说。
他伸手,抓住她,十指交缠:“好。”
她愿和他一起站在风暴中,不论结果如何。
他们要一起去做觉得对的事,然后接受所有后果,即使事与愿违。
去辖区派出所报完案,齐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做笔录,出来时,他看到钟晴在大厅的凳子上,头靠着墙壁,睡着了。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抬手替她遮住刺眼的灯光。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享受这片刻安宁,从这里踏出去,他和她注定被卷入漩涡之中。
而他只需要往前走,且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晚上,报案回执传到微博,齐津没有配任何文字,之后,他关掉了手机。
他在派出所留的是钟晴的电话,即使关机也不会错过重要的传唤。
钟晴把手机放在房间的床头柜里,除了两天一次的充电,他们都没有关注外界的轩然大波。
这套房子是齐津不久前偷偷买下的,没有人知道。
谁也不知道,漩涡的中心,是平静的。
齐津践行自己当初的承诺,尝试给钟晴做饭。
从一开始的烧糊锅,到后面的有模有样,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两个人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除了民警传唤去了几次,他们一直在这个房子里。
取证、对峙、走访、审问,等到真相大白,刚好是除夕。
那天漫天烟火在天际炸开,他和她依偎在一起,接到办案民警的电话。
耳边除了“砰、砰,”声,还有事情的真相。
金浩霖在梁雪婧生日宴上受了辱,他是锱铢必较的人,自己不敢出面,便在杨起斌眼前添油加醋。
扬起斌讨厌齐津,讨厌齐津凡事不在乎的态度,讨厌齐津在家里受到的偏爱,讨厌齐津轻易就能拥有他没有得样子,讨厌一起出去别人的目光都在齐津身上。
他讨厌齐津,又爱依附齐津,因为齐津的不在乎,他做过的很多事都可以直接栽在齐津身上。
这让他屡试不爽。
齐津在圈子混,虽然名声不太好,但也只限于表面而已,杨起斌知道齐津骨子里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将齐津也拖进泥潭,这样才能一起沉沦。
他尝试劝解齐津吸食笑起,被断然拒绝后,偷偷把毒品/藏匿在齐津车上,自己再匿名举报,这件事没有引发骚动,被齐家摁了下去,齐津消失了许久,等到再回来时,发现齐津变了。
所有人都觉得齐津和过去差不多,依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他知道齐津变了。
他想起自己过去遭遇的某件事,依葫芦画瓢,将历史重演在齐津身上。
他找了个胆子大又贪婪的女的,找了写手编造出一个受尽欺凌弱小女性的故事,和营销号合作带动事情的风向。
营销号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经历,用金钱操纵舆论可以颠倒黑白这种事情他过去经历过,尝到过甜头。
操盘者告诉他,这种事非常简单,只需要塑造出齐津的形象,再构造出一个受害者,最后只需要挑动男女对立,仇恨带来恐惧,恐惧又带来更多仇恨,盲目的群众是可以杀人的利箭。
人和事物一旦成为工具,就会为缔造者服务。
就算事情败露,真相揭露,受到伤害除了声名狼藉的齐津,就只有愚蠢又贪婪的所谓“受害者。”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长成参天大树,即使真相如此,有一部分人也只会紧追不舍,他们坚信自己心中的“正义”。
往往这样的“善良”,把人推向万劫不复。
官方发完警情通报后那天,钟晴发了一段文字:
“每当一个热点事件发生,就会有许多文字趁虚而入,有人把这称之为‘热点写作’,有的人是真心实意想要追寻事情的真相,这样的人往往会站在客观的角度,而有的人只是秃鹫食腐肉,这样的人无比卑劣。狂潮之下,万事互为效力,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人的手段,又满足自身的目的,而良心是唯一不能从众的事物,替人发生本是好意,当善意被人利用,成为牟取利益的道具,人们将立于大雪弥漫,浓雾障眼的山口,无法瞥见正确的路,如若命运之手将你推向那条看不清前方的路,愿我们能有我们期待中那般勇敢,也能迷途知返。”
齐津随即转发,附带一张起诉的律师函,被告人是参与这次事件的营销号,他们有的是个人,有的是公司。